“爱玲,咱俩的关系一直很好啊。”周嘉妮委屈巴巴地道,“可这段时间你每天来去匆匆的去送温暖,忙得招呼都顾不上跟我打一个,我请假又是临时起意的,早上走的也匆忙,怎么跟你说?”
刘爱玲张了张嘴,没等找到反驳的地方,周嘉妮就拽着她的手来回晃着,撒娇道:“爱玲——,你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生我的气吧?”
刘爱玲咬了咬唇:“当然不会。”她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不动声色地笑问道,“你给家里去信了?可是又抱怨了?”
周嘉妮心头警铃大作,笑道:“抱怨啥啊?这里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我有啥好抱怨的?就是跟家人报个平安,分享下这边的生活。爱玲,这次忘了问你要不要捎信是我的疏忽,不过我今天听刘会计说,村里供销社的人经常去镇上,村里知青都找他们帮着寄信,你要是没空去镇上,就去供销社问问。”
刘爱玲面上闪过一抹紧张,笑道:“不用了,嘉妮,我就是担心你,现在看你回来我就放心了,你快点回去歇着吧,我回去吃饭了。”
竟有点慌乱的离开了。
周嘉妮有些莫名,嘀咕道:“她慌啥?跑啥啊?”
齐阳二纺厂,余慧芳一到点就急急忙忙回了家,一路面带笑颜,进门后脸上的笑都没落下来,跟婆婆道:“娘,妮妮今天打来电话了。”
姜新凤刚面露急切地踮脚急走两步,脸上又落下来,沉下嘴角没好气地道:“爱打不打。”
余慧芳一愣,旋即好笑地嗔道:“娘,你还生气呢?也不知道谁,惦记孙女惦记的吃不下饭。”
她命好,摊上个好婆婆,当年进门后生了嘉妮一个,肚皮好几年没动静,婆婆半句不好的话都没说,还把孙女疼到骨子里。
哎,就是一家人独宠一个,女儿被宠坏了。
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了,非闹着下乡。
家里哪个舍得她?正暗中使劲运作着,结果她倒好,偷着去把名报上了,婆婆险些没哭死。
生气归生气,可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老太太这两天精气神都没了。
这会儿又没外人,老太太还跟她演上了,刚要玩笑两句,姜新凤就拍起了桌子,气冲冲地道:“我不稀罕,到底是刘家养的她还是咱家养的她?至亲的人说的话她当耳旁风,倒是外人说啥她听啥。”
余慧芳赶紧过去安抚:“娘,那事不只是怀疑吗?咱也没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刘家三丫头鼓动的妮妮,这不是你说的么?”
“不是那个。”姜新凤擦了擦眼角,恼劲儿还没过,道:“刘家三丫头写信回来了,在信上说咱妮妮还在别扭,她劝妮妮给咱也写封信,咱家那死丫头就是不写。刘家丫头说会帮着继续劝,让她给家里写封信。你听听这叫啥事?给家里写封信还还得让外人劝着才听,咱拦着她下乡去吃苦,这还拦出仇来了?爱写不写,我不稀罕。”
余慧芳没想到还有这茬,闺女来电话的喜悦荡然无存,心头一时闷得发堵,气红了眼圈。
姜新凤缓了缓气,才道:“给你打这个电话刘家那丫头应该是帮了忙的,一会儿给刘家拿几个鸡蛋去。”
余慧芳不想去,婆婆怀疑妮妮下乡这事是刘爱玲在里头撺掇的,这几天她见了吕翠兰(刘爱玲娘)都不搭理她。
姜新凤知道儿媳妇别扭啥,道:“咱只是猜着,可猜出来又咋着呢?咱这不是没拦住么。现在她俩在一个地方,刘爱玲心眼多,咱家又是个傻的,不还得指望人家多看顾着点?”
余慧芳红着眼角点了点头,心里那个憋屈。
正准备去拿鸡蛋,就听老太太急切地问道:“你快跟我说说咱家那个祖宗在电话里说啥了?跟你使性子没?”
将电话内容说了一遍,姜新凤在那儿细细咂摸,余慧芳去厨房拿了三个鸡蛋准备去刘家道上句谢。
憋屈也得受着,自己生的,自己惯坏的,这债可不就得她来还么?
刚拉开门,就被外头说话的人气了个倒仰。
吕翠兰正在过道上跟邻居嘀咕:“他家那个气性大,我家玲玲在信里说,让她也给家里来封信,就是不写,咋劝咋哄都不写,你说那孩子,也太拗了。”
“还是你们家爱玲懂事,让爱玲多说说她,周家婶子多惦记孙女啊。”
“可说是呢,玲玲在信里也说,嘉妮打小就那个脾气,发过去就好了,她抽空再帮着劝劝。”
余慧芳把鸡蛋放到旁边柜子上,重新开门出去,没好气地道:“吕翠兰,妮妮也叫你一声婶子,你咋在背后这样说孩子呢。”
还给鸡蛋,鸡蛋皮她也不给了。
另个邻居吴红赶紧道:“慧芳你别生气,翠兰也没别的意思,人家这不替你们着急么!”
吴红站吕翠兰这头,心说余慧芳那闺女连封信不给家里写,人家帮着你劝,你还嫌人家说,就这样拎不清的护着,才把孩子惯成那样。
余慧芳气得不轻,自家养的那个再不争气,也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听不得人这样说,跟他们吵了起来。
回家后还生了半天气,想着甭管女儿爱不爱听,回信的时候她都得说一说。
以往教育女儿,开口说不上几个字她就堵着耳朵关门进屋了,这回在信上高低也得讲两句道理。
这念头在临睡前提高到了极点。
周万里下班到家啥也没提,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他才道:“诶,刚才回来我没提,刘解放今天跟我说,他家爱玲来信了……”
余慧芳心口发堵地坐起来:“你还当啥秘密呢?咱宿舍区都知道了。你不想想,有这样让咱欠他们人情的机会,吕翠兰能不嚷嚷么?”
她气道:“俩孩子自小玩到大,关系好很正常,可我实在看不上吕翠兰,小姐妹之间的互相帮衬,能叫吕翠兰吆喝成天大的事,生怕咱不知她那个情。咱妮妮给刘爱玲送点心、头花,她倒不说了。”
“还有刘解放,你说孩子的事他们在里头掺和啥?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在你面前卖好,好在你这里讨方便么?咱家妮妮也是傻,上赶着给咱拉人情债。”
偏自家闺女又像被刘爱玲灌了迷魂汤一样,处处护着人家,倒跟自己人成仇了。
周万里好脾气地笑道:“孩子能懂啥?”又道,“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刚才都没敢跟咱娘说。”
怕惹老太太伤心。
余慧芳无奈地道:“吕翠兰是那嘴上把门的么?”她捋顺着胸口,叹道,“本来妮妮今天打电话我还高兴的什么似的,回来才知道,这通电话弄不好都是刘爱玲劝着她打的,让我在吕翠兰前头短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