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要做到底,不可留一线。
这冲天的火光只是司绒送他的第一份礼,司绒还要送一柄利剑搅入他的心脏,这柄剑,就握在太子殿下手里。
司绒不介意做一个掌握两面消息的坏蛋,但她同时是一个极佳的合作伙伴,除非一方背弃盟约,否则她不会中途更换合作对象。李迷笛说的话乍听起来挺吸引人,与他联手,阿悍尔、李迷笛、阿勒分别从北东南三面发兵北昭,一口一口吃下这头睡狮,且不论这难度有多大,光论李迷笛此人,让他坐大,就如同让一尾阴狠的蛇尾缠上自己的脖颈,甩之不去。
况且,反杀封暄……司绒看着那渐渐低下去的火光,没由来的,有点抵触这四个字。
但——真刀真枪地反杀不行,下午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司绒放下帘子,回头看封暄:“我帮了殿下这个大忙,殿下拿什么谢我?”
封暄手搁在另一侧窗沿上,大半身子隐在靠背中,只露出一道棱岸的颌骨。
他一刻钟前接了消息,找到了对她下手的人,这人身份有点不对劲,此时心里想着事儿,便睨了她一眼:“你出人,孤善后,谈什么谢不谢。”
“司绒为的是出气,对殿下来说,是把一个能成为北昭附骨之疽的隐患扼杀在微末之时,怎么算都是殿下赚啊。你派去跟着德尔的那队人,在蜘蛛窝里捞什么东西我就不问了,那算我送你的,阿悍尔公主别的没有,就是大方。”
封暄听出意思了,他搁下心里那团乱麻,看过来:“说得对,你帮了孤一个大忙,想要什么?”
“不急,”司绒突然微微一笑,眼睛里有一层漂亮的光膜,她倏地翻身往上,面对面地对封暄说,“我再送你一个消息,你会感谢我的。”
“今夜突然这样殷勤,”封暄把手罩在她后腰,“孤先问问,孤付得起这价吗?”
“殿下这就见外了,我们之间还谈价吗。”
“不如先说你要什么,孤再决定听不听你这消息。”
“那简单,我要殿下别动,”她俯身,嘴唇靠在他耳边,“殿下在盯着阿悍尔,却不知道,北昭也被暗中盯上了。”
放了这个钩子,司绒忽然就刹住了话头,转而挑开他领口,手指沿着他颌线往下走,点在了他喉结上,话锋一转:“下午好玩儿吗?”
封暄慢慢地松开手,搭在她腿侧,胸口微微震一下,隐约地笑出了气音,如果她的好胜心都用在此处,封暄并不介意让她一直赢下去。
但话还是撂在这儿了,他慢悠悠道:“司绒,你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她毫不自知地对他敞开了怀。
人前司绒过不了自个儿这个坎,人后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手还在往下游移:“火在哪儿呢?”
游到了地方,她不敢真碰,就在附近游走,两人鼻尖相抵,她眼帘半垂,漾出半明不灭的蛊人眼波,轻轻地问出一句来:“在这儿吗?”
封暄喉间滚动,阖了阖眼,手背青筋迸起,此时外头由远及近传来车马人声,是到了城门口。
这个时辰,京里十四座城门关了十三座,只留福昕门供上头的人急出急入,要出城的手里都得有三衙共同批准的条子,或是上头特发的腰牌才行。
城门口人声喧哗,老蒙远远瞧着驱车而来的九山,拧出一个笑,嘿,太子亲自来了,今儿要逮这条鱼,来头还不小。
他一手一个地提着手下兵蛋:“查仔细着点儿!毛蛋,去请后头的爷往边上等等,前边儿还得查呢。”
又扯嗓子嚎了一声:“天干物燥,小心走了火!”
这响亮亮的声音炸在司绒耳边,她脑子一嗡,立刻停住了手,先时勾人的气焰熄得好快,电光火石间就换上了乖巧安分的面容。
九山在外面勒马叫停。
“吁————”
长长的声音遮掩了晦涩的裂帛声。
她想退,封暄不会让她下去。
司绒惊得想打人,手却被反扣住了,封暄一手握着她双腕,牢牢地扣在她背后。
他找着了方向,把她提起往下压,挨在她耳畔把话呵气儿似的说出来。
“公主没听着吗,小心走了火。”
作者有话说:
皇后:什么都逃不过为娘的眼睛。
玩脱失控
这夜, 京城不太平。
西南角成片的低矮民房处,几道流影目标明确,在屋顶上跳跃起伏,每经停一处, 低矮的屋檐鳞瓦上就腾起滚滚浓烟。
不到半个时辰便火龙啸天, 潜火队无声驻在街道外, 把起火的街道围了一个圈,云梯搭在完好无事的高楼上,所有潜火兵沉默望着火光处,蓄势待发, 他们收到的指令是——火势不蔓延到旁街, 就不上水囊与唧筒。
火光里,禁军有条不紊, 拿湿布捂着口鼻,一个个往外拎人, 裤子还没穿好的嫖|客、花容失色的暗门妓、头发凌乱的乞儿、烧了半截胡子的老翁都被搡在火圈外的空地上,禁军来回走动,对着册子数人头。
哭喊声震天。
西南角爆发的火势蔓延不到城门口。
福昕门下,气氛宛如张到极致的弓弦, 只要一弹,就能荡出凛冽杀机。
一辆简朴的马车正被十来个兵蛋围着检查,驱马车的仆从防备深深, 马车里忽然探出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手里提着只钱袋:“各位兵爷都辛苦了,这大半夜的, 当差委实不易, 小小意思……给小爷们打点好酒, 喝了好暖身。”
百步开外的马车里,同样是一触即发的春色。
潮湿的呼吸被压得极低,两人都不发出声音,侍卫们都自发地散在二十步开外,拔刀冷立,默契地做出悍然护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