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红裙,绑上小辫,扬起马鞭,她就是人前张扬冶艳的司绒公主,行能生风,动可策马,言辞间就给你设下天罗地网。
褪下外壳,卸除防备,对着小红鱼和紫花帘,她也有天真无邪的一面。
干净的眼神里渐渐没有了光影,投出了他的身形。
司绒朝他勾勾指头:“过来。”
说着根本不要他动,攥着他的衣襟,就把唇凑了上去:“你咬我的账,来算一算。”
“来。”他敞开了怀,让她为所欲为。
司绒被这花儿拂着,又伸出了一点点触角,世界浮动在光影和花香中,她忍不住摇曳起来,扑进了滚烫的怀抱。
风禾尽起,这个秋日会带来好消息。
阿悍尔苍鹰在草甸上空疾飞,划破了千里长云,旋落在镜园的鳞鳞密瓦上,带来了阿悍尔的捷报。
塔塔尔部和仇山部在得知使者死在北昭后,背水一战,惨烈大败,被驱离出领地,句桑在两部的领地设了固定的哨塔,以及定时巡逻的骑兵队,这是阿悍尔百年来头一回扩张领地,也是对周边所有部族的震慑。
经此一战后,句桑王子的威名荡遍了阿悍尔的天。
阿悍尔子民口中高喊着句桑王子的名字,阿悍尔的小崽们以他为荣,模仿他的装扮和说话方式,阿悍尔热情的姑娘们为他唱起草原的长调,一旋一旋的马面裙绽开在青黄的草地上。
从前,句桑被人夸赞的原因是“仁厚”,他不善言辞,继承了赤睦大汗的温和,他力大无穷,可以轻易撂翻一头牛,却总是微笑待人,连稚山都不说他是刀。
但这回,稚山说:“他没有拔刀,因为从前没有拔刀的必要,句桑是一把好刀。”
战时,哥哥给她的信囊里,满当当的都是物件儿,文字总是很短,但每一封都会告诉她提提的崽子长到多高了,尾巴永远会落一句,想念小蛮。
每一封。
一切都在向好。
秋天太好了,你可以数着树上掉落的叶片,可以把它摆成各种图形,红脸的狐狸、黄发的老头。
但要小心,风会把它们偷走。
司绒喜欢秋天。
事实上,她什么季节都喜欢,但格外喜欢今年的秋天,阿悍尔天神或许会送她一颗甜蜜的果子。
但要小心,风会把它吹落。
捷报是中午到的。
司绒在后园水阁上画图纸,风从高处而来,有各院里桂花的清甜。
稚山将信送过来给她,司绒拆信时,稚山正摸着他刀柄上的猫眼石,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
德尔回八里廊后,她身边的侍卫就是易星与稚山,做她的侍卫有个好的,可以领两边月钱。
太子殿下很大方,给的是九山这种第一档近卫的月钱,比阿悍尔给的还高,稚山每旬还多一罐芝麻酥。前两日封暄向她借走稚山不知办了什么差事,回来时赏了他这颗漂亮的猫眼石,稚山再看太子的目光就不一样了,那是看自己人的亲厚。
司绒展开信,说:“照理说,这颗猫眼石该充公。”
“姆姆说得的赏都是我的。”稚山嚣张地复述。
“姆姆说,姆姆说,我劝你,以后遇到姑娘家,不要把姆姆说挂在嘴边。”司绒语重心长,开始看第二页,脸上渐渐露出笑。
稚山扒拉着小兜,里头是牛皮纸包好的蜜饯和糖酥,他催促司绒:“你快些看,我还要去送给小皇子。”
司绒一指头指过去:“你敢,跟着小皇子的侍卫已经告过两回状了,你总带着他偷吃,小皇子的牙还没换,便要生牙虫了。”
小皇子不日就要从镜园搬回宫里了,稚山想说这个,看着司绒那一指头,没敢讲,踌躇半日,等司绒看完第三页信了,支支吾吾说:“那,能送到沙漠吗?沙漠里没有蜜饯和芝麻酥吧。”
“嗯?”司绒把信塞了回去,她脸上笑意仍在,挑眉问,“你要送去给塔音?”
“嗯……对。”
司绒半眯了眼看他,把稚山看得耳根子发红,才拉长了音说:“哦……当然可以,不过,你该送去阿悍尔,小王女在沙漠里扬起了乌尾蛇的旗子,带着八百人,从定风关西南侧包抄了仇山部的流兵。稚山!这是捷报!”
稚山猛地跳起来,他把手撑在桌上,撂翻了一桌子的图册:“赢了?!”
司绒抬起手,哗啦啦地扬落了一地图纸,眼睛亮闪闪:“赢了,小崽!”
稚山好激动!
他想翻过桌子去把司绒举起来抛高,易星在水阁外盯着小火炉里的红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站起来大喊:“不可以!小崽要冷静!”
这声儿传进来,两人都哈哈地笑,司绒把信封好给稚山,和他碰了个拳。
“送去给大伽正。”
他离去的脚步比平时轻快许多,快飘起来了,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小崽。
司绒藏得住事儿,但战事平息一事,司绒不打算瞒着封暄。
在晚膳后,封暄带着一身尘土回了镜园。
司绒还在水阁上夜钓,她今日只适合干这种不伤筋动骨的轻慢活儿,最好动也不要动。
鱼竿那头刚有点儿动静,司绒猛不丁地就被一双长臂圈了个满怀,手里的鱼竿跌落,在水里撂开了圈圈涟漪,刚上钩的鱼儿就这样逃出了生天。
“殿下最好赔我一条鱼,”司绒转头动了动鼻子,“好多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