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红地毯从都亭驿外蜿蜒向内,地上落满喜字铜板。
都亭驿里设了重重关卡,首个吊儿郎当出来的就是英姿飒爽的高将军,高将军一杆红缨枪,斜靠在门口石狮上,笑说:“殿下,不对,今儿没主臣。”
随即把红缨枪往地上一拄,在薄尘中朗声说:“要进门儿呢,先过破云军这关。”
封暄没打算在这儿弄得一身汗,枪把手里的呆雁往前一抛,迈步往前走:“军饷不要了?”
一击命中死穴。
高瑜那杆红缨枪挂着呆雁,摸了摸鼻子,小天仙啊,姐姐但凡手头宽裕点儿,高低也得跟太子过两招。
折过照壁,到内外院的平地时,木恒笑嘻嘻地等在跟前:“太子殿下,比一比箭呐。”
话毕抬手搭弓,一箭直入百丈远的箭靶中心。
射完一箭,乖巧问道:“殿下可要派人去取您那九张弓,这一来一回,吉时就要耽误啦。”
封暄只是淡淡看了眼他的燕羽弓,说:“借弓一用。”
片刻后,封暄在碎裂的靶子和木恒的表情中,转身进内院,步子越迈越大,最后几乎要小跑起来。
最后守门的是句桑,俩人对了个眼神,句桑背着手移步到了门边,有模有样地看远天长云。
安央一肚子的怪问题没问,待太子进屋之后,纳闷地问:“怎么就将人放进去了?”
句桑轻咳两声,一副高深模样,心道,曾使下的绊子,终究是要还的。
封暄一路畅通地进了屋中,打眼儿一看,床头就坐着个叮叮当当挽鞭花儿的新娘,司绒被突如其来的人一惊,瞬间收了鞭子往身后藏,先朝门外看了眼,随即笑道:“殿下好手段啊。”
阿悍尔不兴红盖头,是在额饰上垂珠帘儿,罩住新娘子的面容,这就叫犹抱琵琶半遮面。
遮得太碍事儿了,太子殿下在晃动的碎光里瞧了半日,没地儿下口,只好意犹未尽地刮了刮她的手背,说:“比不上太子妃。”
“成亲去?”司绒把手滑进他掌心。
“成亲去。”封暄握紧了,这辈子都松不了。
出都亭驿后,入得东宫收宝册华章,拜天祭祖帝后授福。
晃眼都是热烈的红色。
这种红色被礼仪伦常赋予了意义,他们正在建立一种世俗关系,被亲友的祝福与欢笑包围,在三月的小阳春里望向过去的云,迎往未来的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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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日常
◎酸甜◎
五月时, 司绒和封暄拣了个晴日,南下渝州。
渝州现今还保留着战时的布局,沿海大营修葺了一番, 砌上墙垣,掏了火油柜洞, 把停泊港扩大, 作了整个唐羊关水师调度大营。
司绒以为他们会直入水师大营, 没想到马车拐了个弯, 直直地驶入了长街,在一座白石白墙,花香清浅的宅子前停下。
这宅子漂亮, 不像京城的规整端肃,也不像阿悍尔的粗犷大气, 上下二层, 小宅小院,精巧细致, 很有渝州闲适安宁的风格。后院院门一开,便是千顷碧蓝,海涛阵阵。
二层楼上,屋内另设了一道小门, 连通一片露天高台,高台上置放悬椅条案, 姝花碧草,张眼便是宝石般的蓝海,潮声中藏着只影片帆。
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人不是个消遣的好人。
潮湿的风带着草木香, 司绒薄衫碧裙, 正是夏日清凉模样, 手臂上扣着的三环镶红宝臂钏是唯一饰物,她就挨在小门边吹风,披肩的纱衣随风飘,宛如风里带来的一朵云。
封暄背靠书架,往前可以和司绒并肩看海,往后可以坐进宽椅里,但他这么背靠书架站着,不进不退的,既像在等人递一个上前的台阶,又像在为了某种原则和脾气固执地守着足底那一亩三分地。
两人正吵架。
缘由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是从山南航道延伸出的船队归属问题,事儿不大,吵起架来的动静也不大,对司绒来说,闹起矛盾来只要没让她抽鞭子,那都不算大事儿,只是俩人都有自个儿的脾气,待静下来谈一谈便好了,司绒是这么想的。
不是针尖对麦芒,只是像这洋面底下的冷暖流交汇,偶尔有些暗潮撞出来,正常。
可封暄不这么想。
船队归属和利益划分问题,司绒同他见外,气;
俩人都没错,最好的做法是各退一步,他就站在原处,司绒只要稍勾勾手,抛个眼神,他就顺着台阶上了,司绒偏不,气;
这个状态已经三个时辰了,暮色涌进屋里,瞧着不像一时半刻能好的,说不准还要过个同床异梦的夜,更气了。
风里带着司绒的味道,他看着这朵随风飘的云,简直想把她攒成一团,揉捏,挤压,水汽凝珠,让她流泪落水。
封暄出神时,小半刻钟的时间便过了。
一个吹风,一个看人吹风,天幕渐染成深蓝色后,司绒转身进屋,视线在封暄身上不轻不重地一放,脚步停了一下,她说:“我先沐浴。”
挺客气,看不出生气。
他们两人吵架也不像高瑜那两口子,高瑜纪从心那俩,吵起嘴是暴风里来,爆火里去,轰轰烈烈地吵一番,床头床尾滚一遭也就过了。
司绒,司绒连鞭子都不与他提,公事掺了私情不要紧,私情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解决就要命了,她始终坚持用理智化解这次吵嘴。
“好。”封暄情绪不挂脸,仍然是一副冷淡模样,只是话应得有点儿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