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个头并不高,极其的瘦,脱了相的那种瘦,皮肤也黄,看着很有点干尸的样子。
听说这是她生孩子之后落下了病根,所以才脱相成这样的。
孩子就是楚莲,跟原身家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蒋氏和前头死了的丈夫生的。
蒋氏丈夫死后,原身的父亲怜惜他们孤儿寡母的,又寻思自己也是鳏夫带个孩子,不如搭个伙一起过,互相也好有个照应,遂听了媒婆的话,向蒋氏提了亲。
那时原身的父亲是个能干的,打猎能挣不少钱,蒋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带着楚莲改嫁了过来。
楚莲开始是不姓楚的,蒋氏嫁过来之后才把他的姓改成了楚,反正一个哥儿家,迟早要嫁人,跟谁姓都一样,蒋氏不讲究这个。
倒是当时原身的父亲想给楚莲改个名。不为别的,就因为“莲”字和“年”字有点撞,叫起来不是很方便,两个孩子容易听茬弄混。可说到改名,蒋氏不同意了,说“莲”字是死鬼丈夫取的,都改了姓了,再改名的话,她心里过意不去。原身的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没强求。
后来蒋氏发现楚年和楚莲叫起来确实有点不方便,便又主动找了原身父亲提出改名的事,只是,不是要给楚莲改名,而是要给楚年改。
原身的父亲再通情达理,听到这个多少也有点不高兴,没答应。两人为这事吵过几次,后面慢慢不了了之了。
也是从那之后,蒋氏就不再叫原身的名字了,只叫他小萝卜。
再后来,原身的父亲还想跟蒋氏再要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可蒋氏瘦的脱相,又因为生楚莲落下病根,身体不适合再生孩子,便作罢了。
这些都是楚年脑子里面留下的关于原身的记忆。
除非需要,楚年很少会去翻原身的记忆,可回到这个地方,原身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疯狂涌了上来。
那些过去后娘对原身和楚莲的区别对待,还有父亲死后变本加厉的虐待,在脑子里一幕幕地跑过
最后,定格在了被逼着替嫁的那天。
那天的记忆是血红色的。
光是想想,楚年额头上已经好了的伤口好像又隐隐疼起来。
蒋氏见楚年呆呆站在原地,目色里浮动嫌恶之意,说他道:“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带点东西?你现在不是可有本事了吗?巴结这个巴结那个的,至于空着手回来?”
刺耳的声音让楚年从血红色的记忆里回过了神。
楚年抬起头,再看蒋氏的嘴脸,愈发觉得她面目可憎。
没有一星半点的好脸色,楚年直接怼道:“你还真当我是回来看你的?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蒋氏的头往后一仰。
这个小萝卜头竟然还会顶嘴了?
楚年直接往前走,越过蒋氏,就要进屋。
蒋氏一愣,眼皮跳了两下,斥责他说:“你干嘛?”
说着伸手便去拉扯楚年。
但手才碰到楚年,就被楚年给拍了下来。
楚年这一拍,是一点也没留情,直接把蒋氏拍的甩手嘶叫起来。
楚年脚后跟抵着门槛,睨着蒋氏说:“以前你动手打我,我从来不还手,不是因为打不过你、怕你,而是真心实意地将你当成娘亲尊重,你懂吗?”
“你说什么?”蒋氏瞪大了眼睛。她如此干瘦,这样瞪着眼睛,好像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楚年抬手指了指额头,哂笑了一下,说:“从那天你把我的头撞破起,我就已经死了,现在,你我之间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你要是敢骂我一句,我便骂你十句,你敢打我一下,我便打你十下,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楚年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可到了蒋氏的耳朵里,就跟惊雷一样声声炸开。
蒋氏的嘴唇抖了两下,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光听得见狗叫,听不见人话?”楚年抬起下巴,冷然直视蒋氏脸庞上惊愕的表情。
蒋氏何曾见过这样子的楚年?她是完完全全被惊到了,想要骂楚年吧,可手背上还在火辣辣的疼想到楚年刚刚说的什么十句十下的,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一时间里骂他的话如鲠在喉,竟没能说得出口。
楚年和蒋氏在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家里面的楚莲。
楚莲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面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楚年在和蒋氏对峙。
再看楚年,站在门口,背脊单薄,但腰杆挺直,只看一个背影,便说不上来的觉得和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天差地别。
楚莲牵强地笑了一下,小声说:“原来是哥哥回来啦?”
听到楚莲的声音,楚年回过了头。
楚莲的个头跟楚年差不多,但比楚年胖不少,是刚刚好的匀称身材,一张脸白净,还算清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总是水汪汪的,好像随时泫然欲泣要落泪哭出来,很是能激发一些人的保护欲。
“哥哥怎么今天想起来回家看看了呀。”楚莲问。
对着楚莲这幅委屈巴巴的脸孔,楚年一哂,说:“现在知道叫哥哥了?之前不还是在叫‘小贱人’吗?”
闻言,楚莲猛地一僵。
楚年嘲讽地笑:“‘我才不要嫁病秧子,让小贱人替我嫁好了’。这话不是出自你口吗?”
楚莲的笑容变得很勉强,结结巴巴说:“哥、哥哥这、这是在说什么,阿莲听、听不太懂。”
楚年抬起脚尖,向楚莲逼近了一步。阳光罩于他的背后,将他的半边脸掩在阴影里,莫名的压迫感向楚莲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