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从一开始的询问家里情况慢慢就集中到了宋时禧进宫之事,什么皇后身子可好啊,可有见过皇上和三位皇子等等。
闲聊片刻后宋时禧已不如刚开始那般紧张无措,她虽带了些父亲身上的迂腐气,但聪慧谨慎,能说的简略说,不该说的一字不透,无论南氏如何绕圈子,她心中那片名叫“规矩”的一亩三分地是牢固不破的,南氏丝毫进犯不得。
相比之下,赵允诚的表现就怪异得多,俨然没了三年前在安平县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除了适才的见礼寒暄,他再无说过任何话,坐下后也没了站立时的挺拔风姿,看起来很有些心不在焉。
南氏多次将话头露给儿子赵允诚,可他一次未接,她颇有些尴尬地替儿子解释描补,“我家诚哥儿要准备秋闱,日夜苦读,这些时日都是三更天才睡下。”
宋时祺内心轻嗤:是啊,日夜苦读还有空大街上英雄救美,真是难得。
宋时禧闻言偷看了赵允诚一眼,见他依旧一脸木然,立时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这孩子真是累着了,”南氏赔笑,“禧姐儿,那纸鸢可带来了?”
“带了。”宋时禧回头示意丫鬟松绿。
松绿将一个包袱递过来,原本送来的素色纸鸢都被宋时禧精心描画上了色,纸鸢的飘带上还有她编的流苏,精巧别致。
南氏接过赞叹一番,用手肘捅了捅还在心神分离的儿子,“莫要负了这大好时光,去吧,带禧姐儿放纸鸢去!”
赵允诚好似突然晃过神来,接过南氏塞进他手里的纸鸢,朝宋时禧邀请道:“走吧,我们去那处空地放。”
宋时禧柔顺应是,起身跟他同去。
“我也要放一个!”宋时祺打算进一步再观察一下未来姐夫,随手拿了一只纸鸢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赵允诚还算尽心,将宋时祺的纸鸢先升起来。
“我会!”
宋时祺接过绞盘,示意他可以走了,赵允诚这才去到姐姐身边教她如何控制风筝线。
姐姐因他的靠近有些不自在,手里一紧张原本升到半空的风筝开始下坠,赵允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在姐姐连声道歉后瞬间恢复到方才的温和有礼,“没事,我再给你升起来。”
不止一直盯着他的宋时祺,一向敏感的宋时禧也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不对劲,于是更加沉默畏缩,生怕哪里没做好惹他厌烦。
约摸半个时辰后,宋时禧推说累了,收了纸鸢,回去跟南氏请辞,南氏面上关心了两句后还是允了,于是互相告别各自回府。
回去的马车上,宋时祺瞧着姐姐的脸色不太好,伸手去摸她的手。
宋时禧搂过她,轻抚她的额发,“姐姐真笨,连个纸鸢都放不好……”
“姐姐怎么笨了?我姐姐可聪明了!”宋时祺语气笃定。
“赵公子日夜苦读,一早又去给我们买糕点,还要来回跑动给我们放纸鸢,定是累坏了,换做是我精神不济也会发脾气。”宋时禧努力为赵允诚找补。
宋时祺不语,抬起头,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姐姐,心里某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眼前强颜欢笑的姐姐是那么的熟悉,梦里……梦里自己竟没看出来吗?
许多零碎的画面闪过,自己刚成亲时幸福满溢,嫁给了最想嫁的人,那人又对自己极好,每次与姐姐见面,总是忍不住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满溢的幸福。
后来,他们夫妻分居两地之后,匪夷所思的事端纷至沓来,婆母的不满,继子的顽劣,还有到处都是丈夫亡妻影子的老宅,她痛苦不堪。所以每当姐姐来看她,她都有满腔的委屈要倾诉。
那时姐姐也是这般笑着,多少勉强是她没看出来的?
“姐姐,你喜欢赵家哥哥吗?”宋时祺脱口问道。
宋时禧略怔了一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见宋时祺不说话,宋时禧又添了一句,不知是说服妹妹还是自己,“父亲常说赵大人为人正直,待人极好,那必定是一户好人家。”
“赵伯伯是好,可他一人人品端正就代表他们一家人都好吗?”
宋时禧显然被妹妹的话问到了,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在马车速度放缓,只听车夫“吁”的一声勒停了马车,到家了。
宋时禧如蒙大赦,掀帘下车,“走吧。”
“祺姐儿!”
听到是宋时妍的声音,宋时祺从姐姐身后探出头来,“宋时妍你怎么在这儿?”
“阿娘说包了你最爱的蛋黄肉粽,命我喊你去吃呢,我看完龙舟赛就到你家门口等着了,走吧!”
宋时妍跟姐姐打了招呼,邀她一块同去,姐姐婉拒了,“你们玩吧,家里还有事,上车吧,让车夫送你们。”
“好嘞!”宋时妍欢欢喜喜爬上了马车,跟宋时祺并排而坐,十分欢喜,只听宋时祺长叹一声,她回头诧异地问:“怎么了?”
宋时祺再叹一声,“唉……妍姐儿妍姐儿,你怎么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每日都如此兴致高昂的?”
宋时妍瞥了对方一眼,就知她在调侃她,回敬道:“是啊是啊,就你是老神在在的!”
“你说谁呐!”宋时祺伸手去戳宋时妍的软肋——咯吱窝,两人笑着你挠我我挠你闹作一团。
马车驶出宋府小巷,正要转上大街,就听外头一声呼喊,“祺妹妹!”
宋时妍手快掀开帘子,“咦,周文翰你怎么在这里?”
宋时祺闻言也探出头去,“可是有事?”
周文翰瞧了一看宋时妍,朝宋时祺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时妍一脸警惕地瞪了眼周文翰,她就知道有猫腻,急忙拽住宋时祺的衣袖道:“祺姐儿,你们有事可不能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