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掳走的那晚,他们说了很多,也有很多事没有说,那好似是在那晚两人都刻意避开的默契,可自亲事定下之后她便一直在想,不得不想。
走了整整一圈后,宋时祺停住脚步,靠着一根廊柱坐下,桓翊跟着坐到她身旁。
“我死后……”宋时祺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这是她头一次讲前世的事情,比想象中更难开口,她稍稍平复片刻,勇敢继续,“我死后,你可查到害我之人是谁了?”
熟悉的痛感在心脏跳动的同时慢慢向四肢延伸,桓翊很想拥住她,手微微握拳,终是背到身后,“没有查到,当时我……”
当时他悲痛欲绝,几近癫狂,被曲六强行灌了药才捡回一条命,等清醒过来再去查为时已晚。
“等我着手查时证据和下人几乎都被清理了,后来我也……”
宋时祺似有所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后来你怎么了?”
桓翊粲然一笑,“我献祭了自己,跟一位老术士换来重生,这是上辈子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宋时祺闻言飞快撇过头,那瞬间眼泪滑落,融进裙衫上绣着的那朵茶花里。
桓翊盯着那朵茶花,朝她递过他的帕子,心里一片柔软,“重生后我一直在查,但线索更少,我把原来在彭州府的人都留着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希望渺茫。”
“你可有怀疑之人?”
“有,卫氏,祝氏、隋氏,还有如筝。”
卫氏是桓翊胞弟桓康的妻子,祝氏是二房婶娘,公公桓柏庶弟的妻子,隋氏是祝氏的儿媳。
乍一听到王如筝,宋时祺下意识想反驳,可联想到今日那些奇怪的感觉,她还是住了口,他怀疑如筝必定有根据。
桓翊简略说了他怀疑的可能性,宋时祺接收到了一些她在后宅视角外的东西,但她认为更多的破绽还是会在后宅,只是前世她太傻,只沉溺于自己的情/爱之中,忽视了一切可能的威胁。
思虑再三,宋时祺还是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决定。
她侧头,缓缓对上桓翊的目光,“我……婚后,我想回彭州老宅侍候公婆,一切跟前世一样,我想找出那人到底是谁。”
“不!”
桓翊倏地站起,脸上满是震惊和恐惧,“不,我不能再让你经历,漾漾……”
宋时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娇颜依旧明媚耀眼,眼里却透着前世没有的从容坚定。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宋时祺了,这一世你要护着我,我更要护住自己。我可以随你避开,可我这辈子内心都不会安宁,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我不愿那个人此生能好好活着。”
“漾漾……”
“我不去,他便没有害人的动机,所以我必须去,给他机会,看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桓翊,你说的,万事随我……”
桓翊心中震荡,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克制着胸中跳得更加张狂的心脏。
良久,他唇边漾出笑意,“好,一切随你……”
此生他能为她徒手造海,自也能陪她闯刀山火海。
一切都随她便可。
作者有话说:
钮祜禄·时祺?还是钮祜禄·时祺·桓翊??
嫁
◎她的偏好已成了他的喜好,一点一滴,融进血液里。◎
八月, 宋时禧大婚,宋时祺送姐姐出嫁时恍惚间有一种老母亲送嫁的感觉。
她问了桓翊,前世此时霍轩已在西南被俘惨死, 如今西南、西北皆无战事, 等明年霍轩会带着姐姐前往西北边关驻守,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姐姐的性子难改,但经历过扬州被劫那件事之后变得坚强有主见很多, 虽骨子里还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迂腐思想,但霍轩因他父亲的原因对小妾支流深恶痛绝, 这大半年观察下来他对姐姐用情颇深, 是能够放心将姐姐交给他的。
时光在指缝间流转, 暑气好似还未尽消,便到了悠悠待秋季稼的季节, 宋时祺也要出嫁了。
十月初八, 大吉大利, 宜嫁娶。
历经两世, 同一个人, 熟悉的流程,宋时祺心中百感交集。
一应礼数走下来, 桓翊出去待客, 宋时祺累坏了,由丫鬟松音和松醇伺候着洗漱沐浴, 换好一套轻便的纱裙出来就往宽大的婚床上扑。
“小姐……”松音欲言又止。
宋时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喃喃道:“还早呢, 我就眯一会儿, 眯一会儿就起……”
这一眯就眯到了天亮。
她是被卧房外婆子的声音吵醒的。
“少爷少夫人, 对不住,夫人命老奴来收元帕……”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时祺闻言几乎是惊坐起来,元帕?这什么时辰了?天亮了?
床幔被掀开,入眼的是桓翊温和的笑颜,“别怕,已经打发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宋时祺低头看看自己虽凌乱但穿着完整的衣裙,身体也未感受到任何异样,再看桓翊,一身半旧睡袍也十分齐整,她不确定地问:“你……你是如何打发的?”
桓翊看她迷糊中努力清醒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伸出手臂给她看,小臂上是一个小小的血口子,宋时祺顿时明了,又莫名觉得脸热,别开头去不看他。
“我说了一切随你心意,你不愿意,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强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