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兴用的鼓声越发密集,如催促般,又如心跳。
燕迟如梦初醒,下意识抬头,竟又找起季怀真的身影,他又将人看了一眼,又一眼,继而回头将弓弦拉成满月,可心却静不下来。
他的心跳得比鼓响。
弓弦猛地一松,利箭破空之声紧随而至,箭靶不住晃动。
周围猛然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不少人喝起倒彩来。
季怀真笑得最响,最幸灾乐祸。
只见那箭靶前的草球纹丝不动,非但如此,燕迟还差点脱靶,灰溜溜被人轰下场去。若是以前,别说睁眼射箭,哪怕闭眼,这小子也能凭借风声百发百中,今天却似丢了魂般。
燕迟尴尬地向季怀真走去,不知该如何找回面子,方才还豪言壮语请人瞧好,谁知在第一轮就丢了大人。
“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季怀真明知故问。
燕迟不住沮丧,没敢说他早已胜券在握,在想赌赢了要讨要什么。
“嗯?问你话呢。”
每次燕迟摆出这副表情,季怀真就忍不住想逗他欺负他,当即凑上前,不依不饶地问他。燕迟自然不肯说,觉得今天已经够丢人了。
季怀真睨他一眼,大发慈悲道:“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叫你话不听完就走,我可曾说过是赌你输还是赌你赢?”
燕迟一怔,屏息凝神,不敢相信他话中的意思。
只见季怀真一笑,盯着燕迟,玩味道:“大人我赌你赢。”
他既赌燕迟赢,可燕迟却第一箭就被轰下台。
若如此,那季怀真就是输了。
燕迟输了射箭,却赢了别的。他手脚渐渐热起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复高喊:他输了,也赢了。
季怀真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二人,笑嘻嘻道:“快找个没人的毡帐抱我进去,刚才那个卖茶叶的给了个好东西,你快陪我试试。”
燕迟站着没动,猛喘一口气。
这小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
季怀真都有些急了,不满催促道:“傻站着干什么,快点,说好下了苍梧山就好好弄,你可别又假正经,我都给你台阶下了。”
他想了想,又趴在燕迟耳边小声道:“而且你得穿着这身衣服,不许脱。”
燕迟还是没个反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胸口不住起伏,像是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下一刻,他的脚动了,直直站到季怀真面前去,几乎要和他贴上。
“做什么?”季怀真不喜欢别人同他挨得这样近,尤其是看燕迟的脸凑过来,盯着他的嘴唇,他就突然一股莫名紧张,下意识摆出那副唬人的做派,装腔作势地呵斥道:“退下。”
被他色厉内荏地一骂,燕迟犹豫一瞬,继而再次坚定,慢慢靠近季怀真。
“说……说好了的,若我赌赢了,想怎样,就怎样。”
他盯着季怀真的嘴。
看这个架势,燕迟心里打算的“怎样”,肯定不是季怀真以为的“怎样”。
活了二十六年,无恶不作的季大人还是头一次这样局促不自在,他想推开燕迟,想骂他放肆,可手脚却不听使唤。
他又哪曾想到大好的机会,会有人放着床上的极乐之事不做,非要来亲他的嘴?他又哪里会想到,会有人傻到不识好歹,没有眼色?
可燕迟就是这样不识好歹,就是这样没有眼色,到嘴的鸭子放着不吃。他呢喃着凑近:“你不许躲。”
这傻小子竟又一次向他证明,他重情欲,不重肉欲。
一声“阿妙”喊得季怀真愣了神。
敕勒川的风吹过,拓跋燕迟看向季大人的眼神中终于又一次充满怜惜爱慕——他的亲吻,伴着这声“阿妙”,落下来了。
这大齐茶叶商正在毡帐内清扫床榻,身后猛然传来动静,回身一看,原是那大齐来的同乡回来了。
“大人怎么不在外面看热闹?”他笑着抬头,接着一愣,指着季怀真的嘴,下意识道:“大人,你的嘴肿了。”
季怀真摸了摸:“是吗?”
他揽镜一照,确实肿了。
都怪燕迟那小子沉不住气,将他往怀里一抱,跟怕他反悔似的,一手掐住他的腰,一手捏着他下巴不让他躲,搞得季怀真想伸手抱着他脖子都不行。
二人足足亲了一刻钟。
一刻钟亲完还嫌不够,嘴巴才刚分开,燕迟往他脸上一看,仅仅是四目相对一瞬间的功夫,燕迟的头就又一低,竟是又想亲。
若不是有人来喊,怕是嘴都要给燕迟亲烂了。
亲嘴而已,这小子竟跟头一次开荤似的,满脸通红,不自在地调整着前摆挡住下身,被人叫走时还回头看他不看路,差点把自己给摔了。
那茶叶商见季怀真一脸餍足地回味,当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故作讨饶地拍了下脸,小声道:“瞧我这张嘴,大人,这帐内我已经打扫干净,今夜您就睡在这里,夷戎人的帐子您睡不惯。”
季怀真漫不经心地一点头,手里镜子却没放下。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铜镜中的这张脸,突然道:“我问你,可曾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