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2)

“我如何得知?大概以为我是……”季怀真瞄了眼一旁伸长耳朵偷听的乌兰,压低声音道,“大概以为我是他,有利用价值,才要抓我,再说我在汶阳设计杀死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当然要找我报仇。成亲那日,你那群哥哥们刚把你叫走,就有人进来,趁我不备,蒙住我的口鼻把我带走,瞧这方向,应该是往大齐边境去,与他们的军队汇合。”

燕迟听着,也不插话,瞧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也不知信了没。

他盯着季怀真反问道:“我还以为你又故意串通什么人,要从敕勒川逃出去。”

听他这样说,季怀真反倒不露怯,只朝燕迟别有深意地一笑,意味不明道:“那也不是没可能。”

不管燕迟信与不信,他都无所谓,也不怕这群鞑靼人出卖他。

一群注定要死的人,又怎会开口说话?

季怀真看着那群正烧火做饭的鞑靼人冷冷一笑,对燕迟道:“随机应变吧。”

燕迟没再说话。

简单用过饭后,众人再次上路,直至天黑才停下,巧的是留宿之地竟又是上次燕迟带他翻山时途径的木屋。

这次虽未下雪,可入夜还是冷,季怀真冻得瑟瑟发抖,打着摆子依偎在燕迟身边。燕迟见状,抬头冲那群鞑靼人冷声道:“把我手松开,我不跑,他快冻死了。”

见季怀真一副冻得病弱膏肓的模样,刀疤脸思索一番,虽未解开他手上绳子,却将燕迟的袄子扒下,给季怀真盖上。

乌兰当即心疼道:“殿下!”

燕迟顺势将人一抱,平静道:“我不冷,睡你的就是。”

那群鞑靼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当即一阵哈哈大笑,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有些心照不宣的放肆,其中一人更是兴奋不已,两手伸出,一手比圈,另一手的指头伸圈里抽插,做了个肏屁眼的下流动作。

燕迟满脸漠然,并不回应他们的挑衅。

被这样一抱,季怀真逐渐回暖,手脚发痒,开始有力气折腾了,当即嗤笑一声:“要不是我手被捆着,我能做出一个更下流的回敬他。”

“你倒是说说,你还能如何下流?”燕迟冷冷瞪他一眼。

季怀真一笑,贴近燕迟耳朵边上,小声低语几句。

燕迟耳朵渐渐泛红,恼羞成怒道:“好了你别说了!”

季怀真满眼得意,这样一闹,二人竟又似回到最初似的,只是四目相对间,那交汇的视线又立刻提醒二人,他们二人,一个处心积虑,一个顺水推舟,再回不去从前了。

燕迟淡淡移开目光。

鞑靼人轮换着守夜,分出一人盯着燕迟与季怀真。一旁乌兰起先还虎视眈眈,苦大仇深地盯着季怀真,后来再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季怀真躺在燕迟怀里,抬头一看,见他视线落在外面,笑道:“殿下,你怎么不睡?”

燕迟低头一看他:“你不也没睡?”

他漫不经心地往外看,时时刻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如同警觉的狼般,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蓄势待发。仅凭燕迟抱着他时紧绷的肌肉,季怀真就知道,这人未有一刻放松。

季怀真哼笑一声,正要转身换个姿势,却听燕迟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也姓陆,你本名叫什么?”

季怀真一怔,抬头一看,燕迟正一脸平静地望向外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谁告诉你我姓陆?”他一笑,信口开河地敷衍燕迟,“我也不知道我本名是什么,兴许压根就没有吧。”

过了一会儿,燕迟又问:“你怎么不同他一样娶妻生子?”

季怀真一想,明白了燕迟是在问他为什么愿意同男人厮混在一起。

“我不能爱女人。”

“为何?”燕迟皱眉,将季怀真一看,有些不高兴道,“我不信你生来就……就喜欢男人。”

季怀真盯着眼前的火堆发呆,脸上忽明忽暗,忽然道:“因为女人会生孩子。”

“我若有了妻儿,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后顾之忧,就不会再拼死为我爹做事,他就不会再相信我。他若不信我,觉得我毫无可用之处,就会找机会杀了我,我就活不成了,所以在我羽翼丰满之前,必须得逼着自己爱男人。因为在我爹眼里,玩男人比玩女人安全多了。”

季怀真淡淡地笑了。

不允许他娶妻生子,不肯教他读书识字,这都是季庭业用来控制他的手段,比起聪明人,季庭业更愿培养出一个贪恋权势金钱的蠢人。

他虽笑着,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心中酸涩。

燕迟不忍再听,只后悔提起这个话头。若从前听到季怀真这样讲,他少不得要吃味儿,可自打从大哥处听得季怀真儿时在养父季庭业手里吃过的苦头,再一想起“季庭业”三字,就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难道你爹娘……从来没有将你认回的念头?”

季怀真平静摇头:“从未。”

燕迟一瞥他神色,不忍心道:“我不问了,你别难受。”

季怀真一怔,突然笑出声。他双手被捆,无法搂住燕迟,只好拿胳膊往燕迟脖子上一套,笑嘻嘻道:“你心疼了?不生我气了?”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满脸狡黠道:“我养父是受皇帝旨意,将我领回季家,本意是拿我来要挟日益壮大的陆家,有个把柄在手里才好说话,陆家才肯忠心。没想到我越长越歪,我亲娘一看就我就烦,恨不得从未生下过我,又怎会将我认回。你不知道,在遇到我养父前,我回陆家住过一两天,我娘害怕看见我,一看就我,就犯疯病,后来我就自己跑了。”

燕迟沉默不语,认真地看着季怀真,眼中倒映出对方的嬉皮笑脸。

“你何必非要强颜欢笑?”

季怀真一怔,眼中笑意散去,嘴角绷起来。

他冷冷盯着燕迟:“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有娘亲在身边照顾你,疼爱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说罢,竟将身一翻,不肯再理燕迟,也不知怎的就被他一句话给说得有些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