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笑道:“大人昨晚又抓人陪你成亲啦?”
季怀真冷冷瞥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挖苦,一边让三喜伺候他穿衣,一边冲路小佳勾勾手指。
路小佳识相地过去,刚走到跟前,就被季怀真一把抓住衣领,问道:“你可是又惹白雪生气了?”
“哪有!我哪敢!”
“哼,不敢便好,你若敢负她,我就把你的皮扒了,给她作件斗篷。”
“那也好,她日日夜夜穿我在身上。”
季怀真抬手就打,路小佳慌忙讨饶,压低声音,神秘道:“大人,贫道今日来,可不是跟您斗嘴的,贫道是替人给大人带句话。”
季怀真漠然道:“说。”
路小佳一笑:“别动。”
季怀真不耐烦地啧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故弄玄虚。”
路小佳无辜道:“说完了,就是‘别动’二字。”
季怀真动作一顿,沉默片刻,继而疾言厉色道:“你替谁带话?”
路小佳道:“我也不知。”
季怀真警觉地看着他:“你不知?你怎会不知。”
“就在昨夜,我来找白雪,她说你进去许久都没出来,我说你在里面没穿衣服我替她进去。结果你睡着了,我二人就坐在房顶上替你守夜,我就开始说你坏话,让她跟我远走高飞,后来白雪生我气还撞我下巴……”
季怀真怒斥道:“休得啰嗦!”
“……她走以后,有人过来,拿刀抵住我脖子,说要我给你带话,就只有‘别动’二字,然后就走了,我去追,但那人跑好快,我只看见个背影。哦,听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你可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路小佳把头一摇:“头发高高束着,穿一身黑衣,个子挺高,大概这么高。”
他伸手一比,季怀真的眼睛跟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有几分失魂落魄,低声道:“用什么兵器,可是一把半人高的阔刀?”
路小佳贼兮兮地笑了,看着季怀真暧昧道:“大人以为是谁?”
季怀真瞬间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我看是有人在戏弄你。”他把路小佳赶了出去,在床上静坐片刻,他昨夜似在梦中,听见了燕迟的声音。
季怀真心中不是滋味,一听见燕迟的名字就一阵魂不守舍,然而大敌当前,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根本不给他回味旧情的时间,唤人端来盆凉水,就着洗脸,又朝三喜吩咐道:“去查查城中最近是否混进来了可疑之人,再去查路小佳,看他这几月都与谁来往。”
待收拾整齐过后,季怀真乘着马车,往皇宫去了。
与此同时,一道密信被特使送往平昌夷戎人驻军的地方去。
一连几日下来,都不见特使传回消息,季怀真心中虽有些着急,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命白雪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又过三日,终有消息传来。
彼时季怀真正在上朝,听着大臣们就战与降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他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插言,双手一抱,一脸懒得应付的神情。那特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绊在门槛上,飞扑进来,满堂争吵霎时间静下,视线一起扎在这人身上,生怕他下一刻就说出又有哪里沦陷了。
见那特使粗喘不止,直直看着季怀真,低声道:“大人……夷戎人带着一队兵等在城门外面擂战,说,说要见大人您。”
季怀真冷冷看着特使:“见我?”
“那领头之人,说……说他叫拓跋燕迟。”
此名字一出,满堂朝臣霎时间议论纷纷,对此人大名如雷贯耳,闻风色变。唯独季怀真,霎时间静了。
一旁的李峁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拓跋燕迟,乃夷戎七皇子。苏合可汗的几个儿子中,最先被大齐朝堂熟识的还要数瀛禾与獒云,两人皆战功赫赫,前者来大齐当过质子;后者生母乃羌人公主,且与鞑靼关系密切。
倒是这七皇子,似凭空杀出来般,先前名气不大,不争不抢,并无人将他放在眼中。
这小子七窍不知突然开了哪一窍,两年前开始带兵,与两位哥哥一比,他的兵马似乎也拿不出手,头一千人,乃是集合了先前游牧到凭栏村的游民,又向父亲苏合可汗借兵,潦草凑了一万兵马。
可他就是靠着这区区一万兵马出师大捷,战胜鞑靼五万大军,拿下汶阳这处要塞。自此拓跋燕迟的名号响彻三军,硬生生从他两位哥哥手下杀出条血路来,一柄半人高的精钢阔刀,一条如影随形的灰狼便是这少年将军的标志。
他年纪虽小,可谓是用兵如神,所向披靡,擅打以少胜多之战,如此兵家天赋,也不知师从何人。
然而这不是令齐人最津津乐道的。
不知是谁先传出,陆拾遗在去敕勒川议和之时,曾拿自己当筹码,同这夷戎七皇子成了亲。
有这一层关系在,那群臣子看向季怀真的眼中多了些别的意味。
谁都知道陆拾遗之死和季怀真脱不了干系,这夷戎七皇子现下来擂战,却点名要见季怀真,明摆着是要替发妻报仇。
有人提议道:“不如先派别人去探听一下?季大人是朝廷要员,可别出了什么差池才好。”
李峁略一沉思,顺势附和。
“我去吧。”
见季怀真不吭声,李峁便摘下官帽,正要请特使带路,路过季怀真时,却被他出手一拦。
季怀真以一种诡异平静口吻道:“我亲自去。”
说罢,不顾众人阻止,换上一身铠甲,命那特使前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