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倒吧……姜冬月并不戳破,只让他别忙活了,“你今天?东奔西跑的,又是卫生所又是派出所,还往古家屯骑个来回?,铁打?的人也得喘口气。你要是累垮了,我跟闺女以后怎么过?日子?”
“你也甭担心?小贵子跟小娥,他俩虽然犯了错误,毕竟没到杀人放火那地步,肯定能出来的。”
但几天?出还是几年出,就得看人家派出所的调查结果了。
“唉,我倒不是给他俩操闲心?,”唐墨将两个棒子放到一处狠搓,搓着搓着忍不住叹气,“听派出所那老哥的话音儿,他俩犯的事不大,我就是心?里?不痛快,你说我妈怎么就……”
怎么就睁眼闭眼全是小贵子,连他肚子饿得咕咕叫都听不见呢?
唐墨脸上?渐渐浮出点委屈不忿的神色,但他极少在?姜冬月面前?说马秀兰坏话,刚起个头就停了嘴,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姜冬月心?说果然如此?,从前?有几年她对林巧英不满的时候,照镜子也差不多这副模样。
但姜冬月并不打?算安慰唐墨,而是伸出手在?他面前?来回?转了转:“你看这是什?么?”
唐墨想了想,迟疑道:“……五指山?手心?手背都是肉?”
“是五根手指有长有短。”姜冬月望着唐墨,感觉自?己在?跟小孩讲道理,“你想想,你的指头都长在?自?己身上?,照样有长有短,何况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孩子呢?长短当然更?不一样。”
她比出个打?电话的手势,“在?你妈眼里?,你就是根小拇指,唐贵是根大拇指,这种事情就像天?生的一样,根本没办法讲道理,还是认命吧。”
“……”
唐墨额头竖起个“川”字,半晌才道:“你这都什?么歪理?就小贵子那德行也配大拇指?他打?小心?眼儿多得像马蜂窝,偷懒耍滑还笨手笨脚,十八九岁就不学好,耍那套流氓本事,我都不稀得提!”
“他跟我妈住这么些年,也没见啥长进,后来买卖干起来挣了钱,和刘小娥隔三差五下馆子,吃得油光满面,手脚更?不勤快了。我今天?过?去带俩孩子,他院里?还有棒子堆着呢。就凭他——”
“停停停,”姜冬月截住话头,疑惑道,“你不会真以为小贵子跟小娥耍流氓,没结婚就搞出孩子吧?”
唐墨突然被打?断思路,毫无防备地说道:“不然嘞?”
“你别是个傻子吧?”姜冬月气得又扔唐墨一纸团,“你咋这么实诚,人家说啥就信啥?小贵子哪里?是耍流氓,他是借着娶媳妇跟你分?家呀。”
“不信你仔细想想,小贵子什?么时候结的婚,他家旭阳什?么时候领的出生证明?是不是足月足天?呀?”
唐墨挠挠头:“我妈说找了熟人……”
姜冬月简直想把唐墨脑壳撬开,看里?面是不是榆木泡了水:“拉倒吧,你家统共俩儿子,家底也不厚。你比小贵子大四?岁,要是你先成家有孩子,他说亲时就剩半套院子了,新媳妇还得跟婆婆、哥嫂住一起,那是什?么条件?能说到什?么样的媳妇?”
“他抢在?你头里?结婚,宽敞大院子有了,全部家当也有了,自?然日子好过?得多。人家是提前?分?家,不是耍流氓,要不然能这么多年瞒得死紧,全村没一个人说他跟小娥闲话?”
姜冬月说着,擦擦脚起身上?床,经过?唐墨身旁时居高临下地戳他脑门?一记,“你可长点儿心?吧,别什?么都大包大揽的。今年笑笑要是领不了奖状,全怨你当爹的没给她遗传个聪明脑瓜。”
唐墨:“……?”
他从没想过?分?家的可能,一时间心?里?百般滋味翻腾,好像成群小人打?架,连改锥掉了都没发现。
“冬月,你先别睡啊,再起来说说这事儿。”唐墨坐床头推推姜冬月,“小贵子还有这脑子?那会儿他才几岁啊?误打?误撞的吧?”
姜冬月翻个白眼:“你咋不能误打?误撞弄套大院子出来?再说了,小贵子年轻你妈可不年轻,就她那脾性,很应该拖到小娥肚子大了不给彩礼。她不知道这样分?家你以后难娶媳妇吗?”
“赶紧睡吧,明天?你还得上?城里?,再不睡觉脑瓜子更?不够用了。”
唐墨:“…………”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唐墨揣着一颗裂成蜘蛛网的心?,轻手轻脚地躺到姜冬月身边睡下了。
转天?醒来,唐墨早早去房顶倒腾棒子,又把水瓮里?压满水,然后溜到南棚子找媳妇,低声说道:“冬月,我好生想了想,小贵子这事儿还得管一管。别的不说,万一他跟小娥在?里?头蹲个十年八载的,我妈一年比一年岁数大,旭阳和阳阳谁养呀?还是早点捞出来好。”
姜冬月切好咸菜,又把手伸出来转了转:“我还不知道你?都是一家兄弟,就是没孩子你也得管。”
指指案板旁边的小铝盆,“里?头给你煮了四?个鸡蛋,烤了几张馍片儿,今天?出门?都带上?,买碗热汤就能吃。有钱没钱的,你总得填饱肚子。”
唐墨原本做好了被媳妇冷嘲热讽的准备,没想到还有这种待遇,“嘿嘿”笑起来:“冬月~”
“笑啥笑,”姜冬月反手给他一肘子,“先跟你说好啊,管是管,不能把咱们?家底子全掏干。不管小贵子、小娥还是你妈,谁找你借三百块钱,都不许答应,行不行?”
唐墨拍拍胸口:“行!都听你的。”
想想又觉得不对,“这阵子花销大,木匠厂活儿又少,咱家早没三百块了。要是跟着刘建设去工地干,没准儿还能攒攒。”
姜冬月立刻抡起了勺子:“去哪儿?”
“嘿,母老虎要发威了。”唐墨抓起个馍片儿三两步跳过?门?槛儿,哈哈笑着去院子里?摆饭桌,“不去不去,我拾破烂儿也不去工地,谁叫媳妇管得严呢?”
姜冬月放下勺子搅了搅锅,忍不住白唐墨一眼:“我还能管你几次啊?天?黑知道回?家就行了。”
馄饨汤
唐墨第二次去派出所?, 还是没见到人。
“都不让见,送礼也不行,我们可是正经派出所?, 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甭瞎费力?气。”那老哥夹着烟把唐墨往外赶,说话倒挺和气,“现在啥年代?早没有旧社?会刑讯逼供那一套了,你兄弟两口子在里头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先蹲几天不算啥。”
看在烟的份上,走到门口又低声?补几句, “天天跑没用,多大关系的还在里头蹲着呢。你要实?在不放心,后天再来, 捎两件衣裳啥的。”
“成, 多谢大哥了。我们乡下人一辈子没经过?官司, 家里还有俩孩子, 大哥你千万多给费点心啊。”
唐墨嘴皮子不行,挤出几句好话, 把剩下半包烟硬塞过?去, 就不得不磨蹭着出了派出所?,站路边发愁。
姜冬月说的很对, 他没权没势的,拿什么?捞人呢?祖传破渔网吗?唉。
实?在没办法?,就等罚款时尽力?帮衬……不对,小贵子精成那样, 家底肯定比他厚,到时候再说吧。
唐墨皱着眉头, 绕派出所?转了两圈,就骑着二八大杠往主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