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闲着 第?二天恰逢十五, 姜冬月早早便起床坐锅,趁烧水的功夫和林巧英一起去村头土庙拜了拜,然后才回家煮汤炒菜。
汤照例是?棒子面扔几粒红枣, 菜是?一个?拍黄瓜,一个?茄子炒肉,荤素搭配着又利口又营养。
以?前家里伙食没这么好?,但最近板厂赚了钱,生活条件自然水涨船高,鸡蛋猪肉吃得都比上半年多?。偶尔碰到外村人蹬三轮车卖现挤的牛奶,姜冬月还会打五斤, 加白?糖煮熟后让全家人分着喝。
她跟俩孩子都喜欢那股甜甜的奶香味儿,但林巧英和唐墨特别不适应,每次喝都得念着闺女/媳妇的心意, 捏着鼻子往肚里灌。
后来还买过两次鲜羊奶, 按卖奶的做法来, 掺点水再撒几片茶叶大火煮。煮熟后颜色挺漂亮, 可惜膻味儿仍重,很快被?全票淘汰, 连锅都刷了四五遍。
今天的饭菜全做好?, 姜冬月又从小坛子里捞出茶叶蛋:“有点咸味儿了,泡碗里吃正好?。”
说着给林巧英剥一个?, “妈你尝尝,改天吃光了咱们就腌咸鸭蛋。”
林巧英:“哎呀,粗茶淡饭的吃饱了就行,整那么多?花哨干啥, 以?前——”
“过年都吃不了这么好?!”唐笑笑和唐笑安异口同声,说完笑得前仰后合。
林巧英也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 姥姥不说了,赶紧吃饭。”
昨天夜里有人拉闸,唐墨三点多?就扛着铁锹和木板去第?六道河挡埝了,一直没回来。姜冬月匆匆吃完饭,灌一水壶汤,用塑料袋裹三个?茶叶蛋、两个?热馒头,临走?叮嘱道:“我送了饭去板厂捆方,你们在家听?姥姥的话,作业写完再出去玩。”
唐笑笑≈唐笑安:“知道啦。”
……
深秋的乡下天高气爽,成排杨树顶着枯黄的叶子哗啦作响,露出树梢枝杈间高高的巢,时常能见到灰背白?底的长尾巴鸟雀飞过。
姜冬月骑着自行车奔到桥头,等了一会儿才见唐墨从西边土路走?过来,裤腿上蹭的全是?泥。
“不碍事,没踩稳摔了一跤。”唐墨边说边蹲河边涮涮手,胡乱在外套上蹭干,然后抓起馒头咬了一大口。
姜冬月忙剥个?茶叶蛋递给他:“你慢点儿吃,当?心噎着。”
“嗯。”唐墨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喝半壶热汤,满足地舒了下懒腰,“还是?咱家腌的滋味儿好?。刚在那边跟赵成才瞎扯,吃了他半颗咸鸡蛋,差点没把我齁死?。”
姜冬月笑道:“他们家做啥都咸,上次赶集有卖粗盐的,成才媳妇专门批了一整袋腌东西,还说吃不到明年三月呢。”
“这得腌多?少啊。”唐墨感?慨两句,终于想起了正事儿,“冬月,你记得给咱家盖新房那个?工头吧,他过几天去成才家干活,要不咱们也把西屋盖起来?”
近几年钱不值钱,一块不抵从前五毛,包工包料比他当?年盖房时足足涨了一倍多?。
但他挣得也更多?了,别说盖西屋,把北屋二层架起来都富余。
盖西屋……姜冬月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还是?晚点儿盖吧,开板厂越到过年生意越兴旺,手里得留笔活钱。”
“你买木头、发工钱、有时候还垫钱,给孩子交学杂费、买衣裳,笑安还想要个?小自行车,接着过年、过会……”姜冬月顺手撅根树枝,数一样往地上掰一截,很快手里就剩个?短木茬了,“板厂花销太?大,万一不凑手了咱们找谁借啊?到底是?多?存钱心里有底气。”
唐墨嘶了口气:“嘿,钱真不禁花!难怪老辈人都说‘兴家针挑土,败家浪打沙’,想混成富户忒不容易啊。”
姜冬月笑道:“放心吧,肯定有那一天,咱家现在不就比前年肥多?了?回头有空把屋里改善改善……”
夫妻俩坐桥头说着话歇了会儿,便分开各自忙碌,一个?去检查田埂,一个?去捆木方。姜冬月在板厂干到快十点,唐笑笑也来了:“妈,我跟你做伴儿捆。笑安找同学了,姥姥去旧院割韭菜,说中午烙饼吃。”
姜冬月:“行,待会儿我们早点回去,你姥姥那腰揉不动面了。”
说着翻出一副线手套给唐笑笑,“戴好?再干,别扎刺。”
都知道念书辛苦,然而乡下孩子只要能考出去上中学,就会少干许多?农活。一来假期对不上趟,二来放学后不用去地里,渐渐的手心都比在家时嫩。
唐笑笑第?一次捆方没注意,扎了刺死?活拔不出来,最后还是?找郑忍冬用输液细针头挑出来的。
“我看着呢,怎么可能每次都扎。”唐笑笑冲姜冬月吐吐舌头,跑旁边搬木头去了。
和亲妈比起来,她力?气小眼神?好?,虽然用塑料绳捆不结实,但是?往木框框里摆放木条又快又好?。母女俩分工搭配着干,很快捆了几十垛,整整齐齐地摞在棚子里。
剩下的木条不多?,姜冬月估摸自己半天能干完,和起钉的打了声招呼,就带闺女先回家做饭。
等走?出大门老远,唐笑笑小声问道:“妈,大姨不来咱家起钉了吗?姥姥说大姨要给静静姐看孩子,好?几天没来了。”
姜冬月:“……”
看什么孩子,姜秋红是?找高成静婆婆“掰扯”了!
最初姜秋红来石桥村起钉就是?为了躲远点儿图清静,想逼高成静给婆婆抻劲,无论如?何必须出力?带孙子。
结果不知道是?高成静生了娃脾性大变,还是?她婆家太?会灌迷魂汤,亲母女僵持了老长一段时间后,高成静居然一脸憔悴地去求高明了,“我公婆真看不了孩子,整天不是?摔就是?碰,爹你帮帮忙吧,再这样我都不知道咋过了。”
姜秋红气得破口大骂:“你婆家死?绝了就剩你高成静一个?人了是?吧!自己生的孩子能看就看,不能看干脆掐死?!别他妈一天天过不下去跑娘家嚎丧,滚!”
看高成静哭哭啼啼不像样,又追到邻村她婆家怒骂一通,捎带抽女婿俩大耳刮子,真真吵了个?天翻地覆。
骂归骂,亲闺女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姜秋红怕高成静吃亏,此?后隔几天就去一趟,次次阴阳怪气,“亲家婆原来你不会看孩子呀?自己家小子咋养大的?没事儿有我窜忙,你洗屎布去吧。”
“亲家公你也不会看孩子呀?瞧把孩子腿上摔的,走?,到药铺给孩子看看,买点好?东西补补。”
她一会儿指点这个?一会儿指点那个?,比村头大鹅更耀武扬威,而且专挑人多?的时候坐街上埋怨闺女胳膊肘朝外拐,“给婆家当?牛做马,叫娘家看孩子,我真是?白?生养她一场,哎!”
如?此?像上工似的折腾了大半个?月,高成静婆家都觉得十分丢脸,终于开始服软讲和,找人劝姜秋红别再来了。
姜秋红两手叉腰:“我不来谁看孩子?爷爷奶奶不是?摔就是?碰,哪天孙子丢了命都不知道!”
总之该干啥干啥,谁挑刺她都比对方更大声。
反正她有理,有理走?遍天下嘛。
“你大姨过几天就来。”姜冬月长话短说,挑拣着把高成静的事儿学了一遍,末了郑重道,“妈没有你大姨厉害,你千万用功读书考大学,将来自己有本事就不受婆家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