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月登时僵住了?:“……真的吗?”
姜秋红:“当?然真,刚吃饭时我?就想说了?,你?跟老黑咋一个比一个那?啥?知道的是去广州送闺女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偷偷下山西挖煤了?。”
说完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向村西行去,很快看不见影儿了?。
这边姜冬月回转家中,狐疑地抬起?胳膊嗅了?嗅,立刻苦了?脸:“我?咋突然臭成这样了??”
刚才送姜秋红时,唐墨特意落后几步,给姐妹俩留出空间说悄悄话,这会儿一听?就明白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咱俩一个味儿,你?还?不信,上车专门坐后面,糗了?吧哈哈哈哈!”
姜冬月:“¥≈…”
她不是她没有!绝对是离老黑太近熏的!
三十号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唐墨就去板厂了?,姜冬月则带着唐笑安去平村镇理发。
以前条件差,村里男孩子都?是用推子剃寸头,现在水涨船高,开始流行那?种四周短、头顶长?的发型,叫做“毛寸”。
有些格外洋气的,还?会让师傅把前额头发修一修,显得?蓬松发量多?。
唐笑安打小知道臭美,又要升学上初中,姜冬月便花八块钱给他理了?个洋气的,捎带给自己剪了?剪发尾。 九月一号,姜冬月开车把唐笑安送到三中安顿下来,整个人立马闲了?,总觉家里空荡荡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唐墨劝道:“想开点吧,瓜离秧,孩儿离娘,谁家有出息的娃也不能守在爹妈身?边。你?看咱村郑大夫,闺女上学嫁到四川,一年难回来一趟……唉,笑笑可千万别落到广州了?。”
他本是开导媳妇,说着说着自己先难受起?来,“离得?那?么?远,孩子以后有啥事都?得?靠自己了?,唉。”
姜冬月:“……好了?好了?,这不是有手机嘛,想打电话就能打。笑笑说了?,她军训完往家里写信,还?能寄照片。”
夫妻俩互相劝慰一通,勉强缓过劲儿来,作?伴到青银县卖了?几十对鹦鹉,给板厂进了?两车木头,姜冬月就开始整理没卖完的衣裳,想在秋收前全部清掉。
自从出摊儿不怎么?挣钱了?,她便有心改行,所以现在手头积存的货并?不多?,大部分是春秋季的外套和卫衣,小部分是t恤和打底。
因为保管得?当?,这些衣裳半点儿不显旧,款式也还?可以。姜冬月把合适的挑出来做好搭配,擦干净三蹦子,就照常去平村镇和东牛庄赶集。
她对自家衣裳的质量颇有信心,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十里八乡的门市越开越多?,集市的衣裳甭管质量高低都?沦落成了?“地摊货”,卖起?来特别费劲。
姜冬月试着降价,却发现作?用不大,思来想去一横心跑万通市批发了?成套的秋衣秋裤,比着进货价每套只赚四块七,然后架起?扩音喇叭打广告。
“走一走看一看,随便挑随便选!新?款秋装上市,一套仅需二十五元,真正的便宜大甩卖!走一走看一看……”
这价格实在便宜,效果也立竿见影,呼啦啦引来了?不少人。姜冬月一边招呼顾客挑选,一边趁机推销旁的,就这样热火朝天卖了?俩星期,终于将所有衣裳处理地七七八八,正式停业歇工。
关起?门盘账,这次清库存没赔钱,反而赚了?最后一笔。姜冬月心里挺满意,中秋节不但买了?普通的五仁和枣泥月饼,还?特意买了?顶贵的莲蓉蛋黄月饼和冰皮月饼上供。
唐笑安很喜欢这两种新?口味月饼,可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吃完月饼很快放国庆假,回家第一天掰棒子,第二天剥棒子……马不停蹄地干了?五天才算结束。
北方的秋季天高云淡,唐笑安躺在金黄的棒子堆上,吹着清爽微凉的风,发出了?和唐笑笑一样的感慨——
其实国庆节才是真正的劳动节吧,哎!
……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也好,一亩地能比去年多?收百来斤棒子。
但是粮多?了?粜不上价,唐墨到街上打听?一圈,眉头越皱越紧,索性决定不粜了?。
“四亩地没多?少棒籽儿,咱们自己吃点,给大姐和春妮送点,剩下的喂鹦鹉好了?,比买饲料划算。”
姜冬月也觉得?价太低:“行,都?听?你?的。”
夫妻俩商量定了?不粜棒子,隔天和姜秋红一起?大包小包地去了?趟柿子沟,便重新?忙碌起?来——
石桥村要进行第一轮土地确权了?。
土地证(补) “哎呀, 终于轮到咱们村儿土地确权了,拆迁有望啊!”
“不好说,我姑姑是东牛庄的, 确三四轮了也没见动静。”
“听说他们村不让盖二?层了,盖了不包赔,真的假的呀?”
“村里独门独院多敞亮,真拆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这时节地里的麦苗刚拱出芽,嫩生生看着喜人?,天气也不冷不热,干什?么都?舒坦, 所以村干部前脚刚开始量地,后脚就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乡亲,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唐墨跟着走了一会儿, 到桥头时发现刘援朝在?树底下蹲着, 忙挥挥手冲他打招呼:“哥, 今天积极了啊, 来得挺早!”
刘援朝头也不抬,闷闷地抽了口?烟:“嗯。”
唐墨:“……”
换别人?这样他早走了, 但他年轻时和刘援朝关系很好, 一起挑过河沟、偷过木头,还被公社抓走拘留了几天。
前年他盖村东的房子, 刘援朝又给他错出二?尺宽的地方,半点没打磕绊。
所以唐墨也不计较对方的脸色,一个?大跨步凑过去,挨着刘援朝坐下来:“看啥呢?河里有鱼?”
刘元朝憋不住咳了两声:“我就出来躲会儿清静, 咳咳咳!”
一开口?声音嘶哑,唐墨这才发现他两只眼全熬红了, 脖子隐约露出几道?抓痕,忙压低声音道?:“哥,有啥烦心事?儿你就说,咱俩谁跟谁啊,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滚滚滚,”刘援朝用力吸了一口?,将烟屁股埋进土里,“十几年的老黄历,别说老黑你了,天王老子也没招儿,唉。”
说着摸出打火机想再抽一根,忽然看见他媳妇杨彩凤远远地骑自行车奔过来,慌忙起身往第二?道?河跑:“老黑,我先走了!”
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一点不像刚才那样半死不活,奈何两条腿跑不过车轱辘,没几十米就被追到,霹雳乓啷地开了火。
乡下夫妻吵吵打打都?是寻常事?,旁人?不好掺和,但刘援朝和杨彩凤明显都?在?气头上,吵着吵着竟推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