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谧的森林之中,一座木楼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门前有古朴的篆字写着——摘风楼。
这是闫见明给楚维阳安排的旷野中的隐居之地。
算得上是隐秘,但依着教程而言,仍旧离着玉髓河很近,大约属于剑宗人稍加打探就可以波及到的地方。
那一闪瞬间,纵然这摘风楼有千般万般不好,可对于楚维阳而言,这一刻全都可以抛之脑后了。
某种发源于前世的思绪在这一刻贯穿了时空,贯穿了光阴大幕,狠狠地捶在楚维阳的心头上面。
这是他的家,第一个自己的家,得以安眠,得以避风雨的家。
这一刻,楚维阳忽然间觉得,那段关于镇魔窟中的生活,真的可以称之为过去了。
恍恍惚惚,神魂似是观真无幻有,冥冥之中,有剑气似腾似跃,倏忽一往无前,倏忽又陡然回转。
诸相随一念而动。
五脏脉轮之中,心火缭绕,灶炉蒸腾,丹鼎赤红!
那煅在火与热中的,是贯穿前世今生的感动,是楚维阳一以贯之的心念,是春时六剑的风骨——
春分!春分!
青竹丹经蕴煞毒
不知不觉之间,在神魂的长久悸动之中,楚维阳于忘我的意境里面,自顾自的通悟,并且以五脏炉火精炼了春分剑意!
这春时六剑之中唯一的养神之剑,也是风骨之剑!
是自己的神,是自己的风骨,是楚维阳行走在前世今生里的根!
这一刻,楚维阳仍旧自顾自的感动莫名着。
身后的箩筐中,马管事已经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虽然明白楚维阳的剑道修行方式迥异,但是这样吃饭喝水一样的领悟了六正剑意之一,仍旧教马管事有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惊诧,这会儿,马管事看得直嘬牙花子,他想宰了楚维阳,又或者是宰了自己的心,怕是都有了!
渐渐收拾好了心神,楚维阳这才缓缓推开门,走进了摘风楼中。
几间算不上宽敞的卧房,正中央麻雀大小的空间里,几张木椅,一张方桌,不加雕饰,质朴古拙。
可只是这样,四下里看了看,楚维阳便继续有了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长久的叹息之后,楚维阳将箩筐放在了一张木椅前面,马管事双手撑着箩筐的边沿翻了出来,自顾自的坐在了木椅上。
这一刻,连马管事的脸上都满是感慨的表情。
他脸色仍旧苍白,有长久的痛楚与内心的复杂不甘折磨着他的心神,但这一刻坐在木椅上,他像是从某种泥泞里又艰难的探出了半个身子。
两个人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想通的感慨,仿佛都在这一刻全了些人的模样。
略显僵硬的转了个身,楚维阳寻着一间卧房走去,只简简单单的几步路,楚维阳却走了几个踉跄,这才艰难的扶住了门框。
“休息了。”
说不清楚多少年过去了,许是楚维阳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还能在这苍茫人世里得一场安眠。
……
翌日。
天清气朗。
昏沉一觉睡得楚维阳浑身发松发软,一朝泄去了泰半心神防备,思感跃动的同时,睡梦之中,连煞炁的活跃也更胜平常。
仔细感应着,楚维阳皱起眉头来。
只一夜安眠,法力就被侵蚀的更为厉害了。
那电光石火之中,无名的愤懑与怒火直冲天顶。
这是何等样的世道!这是何等不讲道理的贼老天!
他这一刻活像是从沙漠里艰难的行走着,忽然被人一把揪住了头发然后按在了水中,可没等楚维阳张开嘴大口的吞咽,又被猛地从水中拽起,然后猛地摁进了滚烫的砂石之中!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变化,都像是命运那吊诡的顽笑。
哪有甚么温柔乡!
挑开帘,不过是纸糊的众生相!
嫣红的血水猛地泼过去,黏黏答答里,不过是鬼物一样的形状。
这闪瞬间的愤怒,让楚维阳的绛宫心室都在剧烈的跳动着。
但是很快,楚维阳将这股无名火缓缓地压下。
翻手取出了一枚百草破厄丹吞下,楚维阳复又捏起一枚灵石垫在舌头底下,当元炁流淌在五脏脉轮之中的时候,那愤怒之后的最后一缕躁意才随之化去。
他心中蕴藏的愤怒已经足够多了,不需要增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