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道袍里,她鸡爪似的干枯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抬起,拿拇指的指尖轻轻地点在几处指节上面。
端看去时像是在掐算、占卜甚么。
只是许久的时间过去,丹霞老母的眉头越皱越紧,忽地,下一瞬,老母的脸色陡然间一白。
再下一瞬,没等老母缓过气来,霎时间,脸色陡然又变得涨红起来。
似是气血上涌。
登时间,丹霞老母也顾不得捏印掐诀,整个人端坐在法台上就要往后仰去,一只手撑在法台上,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心口处。
好半晌。
老母才像是缓过了这口气来。
稍显粗重的喘息声中,不知想到了甚么,丹霞老母随即指尖一弹,便见那一道灵光从指尖飞出,直直划过大殿,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等老母彻底镇定下来,自顾自像没事人一样端坐在法台上的时候,便见道宫紧闭的门扉洞开。
循声望去,是淳于芷,或者说是淳于淮,轻迈着莲步,别别扭扭的拧着腰肢,一步快一步慢的走进了道殿之中来。
丹霞老母平静的看向淳于淮。
可淳于淮同样看去的目光里,映照着丹霞老母的身形,更映照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羞愤与恨意。
似是对这样的目光很是不喜,丹霞老母皱了皱眉头。
“好孩子,乖囡,你不该用这样的眼神儿来瞧我,是奶奶救了你,是奶奶给了你再活一回的机会,这样你若是都不感念在心,丧良心的顽意儿,跟你那大姑姑有甚么分别?”
话音落下时,淳于淮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口时,原本清丽的声音也变得不阴不阳,不男不女。
“唤我来,直说是甚么事情?”
丹霞老母这才勉强的笑了笑。
“就是想问一问你,性命调和,三元混一,如今将这具道躯适应的怎么样了?那丹胎之境,可能驾驭的容易了?”
淳于淮仍旧没有回话,他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直说要我去做甚么?”
瞧见这样的姿态,丹霞老母复又皱了皱眉。
“瞧瞧你如今的样子,眼里只剩了愤恨,论起心思活络来,恐怕还没有之前多!要你去做甚么?奶奶哪里还敢要你去做甚么!似你如今的心境,只怕要将我的事儿败坏第二次才甘心!”
淳于淮接连数次的反应,似乎真正激怒了丹霞老母,她愤怒的在那里斥责着,只是话说了一阵,还没等淳于淮听了有甚么别样的反应,原地里,丹霞老母却忽地顿住了。
旋即,她整个人猛地松弛了下来,像是彻底泄去了那一口心气。
她很是无力的朝着淳于淮摆了摆手。
“去,去将闫家长老,闫见明的三叔唤来!”
复又听得了吩咐,原地里淳于淮也没有应下来到底去不去做,只是自顾自的折身就往外走去。
好一阵,他才一步快一步慢的挪到了门扉处。
忽地,他像是怎么样也憋不住笑容了。
“哈——哈哈——奶奶,你老了,你老了!”
没等他笑罢,忽地,一股狂风从身后席卷而来,淳于淮脸色一白,踉跄着,在劲风的裹挟下,赶忙出了道宫,不再教丹霞老母瞧见他的身形和声音。
原地里,老母只是抬手,轻轻地揉捏着眉心。
似是有无尽的喟叹,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呢喃。
“造孽……”
灵浮岛堪舆布阵
清晨,天光大放。
东方天野的烈烈朝霞挥洒向粼粼波光里,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刺眼的教人不敢睁开双目。
尤是楚维阳这般,昔年困坐石窟里面,双目更为适应那种幽寂黯淡的环境,这会儿,未料想换了一个方向之后,明光一照竟是这样的夺目。
他赶忙闭上了双眼,只闪瞬间,眼泪就要下意识的夺眶而出。
好不容易眨巴了几下眼,这泪眼模糊的,教他看不清眼前的真切光景,等好不容易瞧的仔细了,一处岛屿的轮廓,就已经浮现在了视野之中。
没有直接赶到岛屿上面去,更相反,楚维阳一边取出了玉简来,与莫道忠所言说的细节相印证着;一边驾驭着孤舟,不远不近的环绕着岛屿来绕圈子。
与此同时,楚维阳的身侧,法剑悬浮,剑锋随着孤舟的回旋,却自始至终对准着岛屿的方向。
交织着明黄与银白颜色的剑身上,灵光一阵阵的兜转着。
如是观瞧了良久,楚维阳的心神之中方才传出来淳于芷清丽的声音。
“与莫道忠所言不差,岛上甚么人都没有,布下的禁制,也与他言说的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楚维阳也像是彻底完成了印证一样,缓缓地将贴在眉心的玉简放下。
“是了,这儿便就是那灵浮岛了。”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这才又捏起法印,一道黯淡的灵光兜转在孤舟上,随即便像是一道利箭,划破波浪,朝着灵浮岛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