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2)

“可到底是你们先开的头,那就好好地玩一玩罢!”

“不过是一群炼气期修士而已,贫道是,你们也是,想来,二十几人能做成的事情,十几人也能做成;十几人能做成的事情,有几个人也就该够了。”

“代执立地斩绝之刑,记勋壬等十道,这还是贫道予你们的好处呢!说到底,在哪儿挣命,不是挣命了?”

“你们瞧,其实不用刚见面就施展些下作手段来试探的,这一回你们总该真个认识贫道了罢?天武道城,五毒道人!”

“十息后还未分出生死来,贫道连你们一块杀!”

……

云海上空,晦暗的风暴遮掩的更高邈处,厚重的水汽大幕后面,是各层的经幢相继显照着,仔细看去时,却是一道道朦胧模糊的身形,各自隐没在一道经幢大幕后面。

而倏忽间,透过那凌厉的天风呼啸,席卷过层云之后,诸修低头看去时,那飘摇的风雨之中,正是一片原本平整的葱翠绿毯上面,正一众人彼此厮杀着、哀嚎着、哭泣着。

仿若是人间极凄厉的一角,仿若是那渺远众道城灾劫的复刻,仿若是森森鬼蜮之中的修罗战场。

而在这幅凄厉画卷的一角,一座秀气的土丘上,是楚维阳擎举着油纸伞,沉默且寂静着端看去的身形。

不时间,真的有人折转过身形来,奔袭向楚维阳这里,可以逸待劳之间,迎接着他们的,却只是一道道锐利的乌色箭矢,一道道蕴含着玄冥意蕴的蚀心符咒。

与此同时,一道经幢大幕的后面,有老叟的沧桑声音响起。

“这……小小的年纪,未免太凶戾了些,便是元门中人,也少有这等煞星,教他来差遣这一行,别最后只他一人运送着药材回返天武道城……”

话音落下时,另一道经幢大幕的后面,忽地有一道轻笑声响起,仔细听去时,却是谢成琼的声音。

“依着您老的想法,怕是元门人死绝了才开心,可这会儿到底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本也没指望着一群炼气期的小修士就能将宝药安稳的送进道城里去,这孩子说得不差,十几人能做成的事情,有几个人也该够了。”

于是,随着谢成琼的声音落下,翻卷的层云与交叠的经幢大幕后面,便再也没了人说话的声音,乍看去时,仿佛翻卷的层云本就这般,尽是自然玄景。

而在那道经幢大幕的后面,谢成琼隔着层层雾霭,真切的凝视着楚维阳的身形,愈发端看着,略带皱纹的眉眼间,却尽都是饱经风霜的笑意。

而在她的身后,是怒目圆瞪的谢姜,不知是甚么时候,谢姜几乎已经张开嘴巴,想要怒斥出声音来,可到底,谢成琼已经先一步将道符咒贴在了谢姜的眉心。

她只得这般怒目圆瞪的看着,看着谢成琼隔空眺望那五毒道人的身形。

她分明是在看那个魔门崽子,可是瞧着那脸上的沧桑笑容,谢姜忽然间又觉得,谢成琼是在看另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身形。

无端的,那一瞬间,甚么正邪之辩的愤怒,在谢姜的心中,尽都烟消云散去了。

辨正邪谢姜问心

短暂的凝视之后,谢成琼这才伸出手,将谢姜眉心处的那道符咒摘下。

于是,厚重的经幢大幕后面,随即传出了谢姜那稍有些粗重的喘息声音,紧接着,谢成琼颇责备的目光看向了谢姜这里。

“姜儿,这一遭带你出来,是想着教你随姑姑在外面一同走走,权当散散心了,免得道城中只顾得厮杀,激起了心中的凶戾,愈发想不明白之前的事情,整个人彻底的走上歧途。

可你刚刚那般态度,成甚么样子?范老能说这话,是因为他驻足在丹胎境界,如今也没了多少寿数,到了寿元大限,大修士之下,数他这类最肆无忌惮,可你呢?你又是甚么境界?

正东面二十四道城出来的都是些甚么样的修士?不是像元门的玄家修士,就是像玄门的魔教崽子,你刚刚若自顾自的大喊大叫,得罪的就是这一行所有的人,替谢家得罪了所有人!

如今眼里真个除了正邪之别就没有别的了?怎么,只要还有魔门修士在,你就不活了?若真个如此,你需得先把咱谢家从上到下杀个干干净净,才好真个言说那劳什子的除魔卫道。

有些话,人家自个儿说出来许也只是当个借口而已,到了你这儿,听听得了。真个深信了去,虽不能说是错,可你又晓得趋利避害,也顾及着行事有杀身之祸,平白成了个笑话!”

这番话,似乎谢成琼已经不只是第一次与谢姜言说了。

甚至起初时,谢成琼的声音还颇郑重,到了中间,情绪激昂起来之后,言语间更满蕴对于剑宗这套说辞理念的讥讽,可最后再落回到谢姜身上的时候,复又像是在倏忽间泄去了心气,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她本就不是善于以言辞劝诫于人的心性,即便是面对谢姜,这样的反复劝说,似乎已经是谢成琼所能做到的极限。

除却那一身的血脉,她逐渐发觉谢姜与自己之前的牵系,正随着这一次次的认识加深而渐次斩断开来。

有时怒其不争,有时复又觉得自己的怒气太过没来由了些,可再见到时又想说,说罢复又觉得百无聊赖。

似乎一切都与之前的数度劝说时没有分毫的区别。

谢姜半低着头,好像又是那种无动于衷的沉默。

心底里无端的叹了一口气,正当谢成琼要偏过头去,不再看谢姜的时候,忽地听闻了她稍稍有些低沉,却又平和而郑重的声音。

“姑姑,姜儿晓得了;这天底下的事情和道理,或许并不在宗门的典籍,不在那些古书的文字里面,我晓得,姑姑你是为得我好,这些话里,有些事儿我能明白,有些事儿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明白,但我愿意想,不再固执己见,愿意再去看看那本真到底是甚么……”

许也是头一回这样与谢成琼说话,谢姜的声音愈发低沉下去,说到最后,分明意思已经表达明白,却又像是不晓得该如何收场一般,竟欲言又止起来。

这一回,将谢姜的话听得了真切,原地里,谢成琼脸上的笑容遂变得灿烂起来。

谢姜到底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发自内心的话,还是为了应付自己这个做姑姑的,谢成琼并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有时候,许是只有这么一句话,便够了,说到底,往后是生是死,终归是谢姜一人的造化,自有天泰道城在,谢家便不至于衰颓、亡绝。

“好,那便再去看一看……”

正这样说着,漫天晦暗的风雨更盛,宝瓶江畔,原本平整的葱翠绿毯,已经在这一众人的厮杀之中,变成了泥泞的血色泥沼。

血腥气息萦绕在四周,弥散不去。

放眼望去,四下里,唯独楚维阳擎举着油纸伞,立身所在的土丘,尚且见得原本雅致景象。

这会儿,风雨愈发汹涌,乍看去时,那把油纸伞似乎已经成了摆设,细密的雨幕已经渐次打湿了楚维阳衣袍的下摆。

可是此刻,所有停止了厮杀,从生死之间的挣扎之中渐次走出来的一众人,在气喘吁吁的看向楚维阳这里的时候,任是谁,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最先落到了那柄油纸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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