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咒言上已经写的明明白白,这是直指丹霞老母的咒文。
那么便该是一个具备着恶意的人,在用这样的方式,算计着丹霞老母,不论目的是甚么,对老母的恶意应该做不得假。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老母实则已经受过了,许是吃了亏,许是不堪其扰,才使了个甚么法子,兀自躲了起来。
也唯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的清楚,为甚么在老母未曾殒命的情况下,这等咒言直指到了自己的心神魂魄里面。
盖因为自己占了大姑姑的道躯,接续了淳于芷的修行根基,而在庭昌山的法脉传续之中,自丹霞老母之下,具备掌握万法坐镇庭昌资格的人,便合该是淳于芷。
连淳于淮也需得承认一点,现如今的本质并非是淳于淮这个人的起死回生,从始至终,他都是在替淳于芷活着而已,除却魂魄真灵之外,从道法到气运,尽都是属于淳于芷的。
而想明白了这一层的淳于淮,随即便有无名怒火熊熊燃烧,直冲天顶!
自己这是在替丹霞老母挡灾?
想到了这一点的淳于淮,心底里远比自己遭到了算计还要难受。
可转念一想,金丹境大修士都避之不及的事情,自己硬扛着,岂不是要再将自己搭进去一回。
死道友不死贫道!
旁人诵念《噬心唤命咒》感应不到丹霞老母那里,那是因为他们只有咒言,若非是有甚么秘法始终接续着,事实上在没有其余因果牵系的情况下,便可被老母在必要的时候施展秘法躲避了去。
可他淳于淮不一样,不论是淳于淮还是淳于芷的身份,他们都是在先和老母有了法统的传承,有了道场的因果牵系之后,才有建立起《噬心唤命咒》的联系的。
能够阻拦他们之间彼此诵念咒言牵系的,唯有生与死的隔绝。
“嘿……我这半真半假的丹胎境界,小胳膊小腿的,担不起那么重的因果,有甚么灾劫要化解的,老母,您自个儿来罢!”
话音落下时,忍着剧烈的痛楚,原地里,淳于淮趺坐于云床之上,如趺坐法台。
“噬心唤命咒——”
“九层灵台上,八宝紫府中。”
“化千劫而驻庭昌,掌万法而号丹霞。”
“过鹊桥而挥洒甘霖,越昆仑而降服龙虎。”
“……”
……
庭昌山,山顶道宫内。
偌大的道殿里,丹霞老母形如枯木一般,略微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她怔怔的看向远空,仿佛在隔空眺望着甚么,可又像是身心皆尽衰颓之后,腐朽与苍老教她迟滞,岁月与光阴即将落幕的余晖混合在夕阳里,透过窗棂洒落到了丹霞老母的身上。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被动与无奈的承受着韶华逝去之后的无奈与苦涩。
只是偶然间,那些横布在道殿之中的丝线,那些丝线彼此交缠成的绳结所牵系的玉符在轻柔的风的吹拂中,彼此稍稍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仿佛是甚么仙音妙曲一般,复又教烟气缭绕的大殿变得鲜活起来,连带着丹霞老母静静地听着,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了些慈祥的笑容来。
她仿佛透过她那眺望向远空的浑浊眼眸,看到了曾经庭昌山葱翠的山顶,看到了那在朝阳下引动火相,随即翩翩起舞的女孩。
可是,忽地,某一瞬间,丹霞老母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冥冥之中,一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含混诵念《噬心唤命咒》的声音从她脑后悬照的镜轮之中垂落,直直的传递到了丹霞老母的心神之中。
只霎时间,伴随着又一道清脆的撞击声音。
半悬空中,两道原本晶莹剔透并且坚韧异常的灵玉,就在这最轻柔的风的吹拂之中,倏忽间随着极轻微的碰撞,便这样碎裂开来。
玉符崩碎,掉落在冰凉的大殿地面上的瞬间,便倏忽间复又发出一声脆响,然后霎时间碎裂成玉屑齑粉。
而这,就像是开启了甚么开关一样。
登时间,无端的有赤红色的焰火显照,卷动着那关联在四壁上,彼此在漫空中交织的灵光丝线。
一道又一道的丝线在焰火的煅烧下变成了灰烬与尘埃,越来越多的玉符在半空中碰撞着,在好听的恍如仙音妙曲的清脆碰撞声中崩碎开来,又跌落在地面上,朝着四下里溅起玉屑与齑粉。
霎时间,伴随着偌大的道殿开始变得满地狼藉,丹霞老母那悬照的脑后的镜轮之中,再度垂落的已经不只是那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诵念声音了。
轰——!
是那连绵的雷鸣声从镜轮之中垂落到了丹霞老母的心神之中。
下一瞬,有极其明显的哀伤神色从丹霞老母那沧桑且浑浊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老母像是在一闪瞬间,将所有即将涌动出来的情绪全数镇压了去。
她冷静的从莲花法台上缓缓地立身起来,无量神华从镜轮之中垂落,映照出诸般神色,仿佛在丹红大日的洞照下,已然是斑斓的雾霭烟霞裹挟了她的身形。
再一抬手,丹霞老母朝着脑后的镜轮上一捞。
随即,那无量神华之中,一樽镂空玉壶的朦胧轮廓从中显照出来,倏忽间,不知何时,复又已经被丹霞老母托在手中。
再看去时,老母那苍老的眼眸之中,便只剩了纯粹的战意,与那凌厉的杀机!
祸福由来互倚伏
此时间,乾元剑宗,截云一脉。
偌大的道殿之中,高台之上,唯见清海与清河道人各自趺坐于莲花法台,观照虚空,神游物外,入定坐忘而不知所思。
忽地,清海老道从入定状态之中缓缓地清醒过来,他一边缓慢的伸着懒腰,一边偏头看去,正见得清河道人同样清醒过来,抬手一招,倏忽间,随即有一道灵光自洞开的门扉外疾驰而过,霎时间正落在了清河道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