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我道友,唤我五毒道友!”
“唉……好罢,五毒道友,这是皇华宗的张都在找你麻烦?这挨着西山的蛮子,行事向来无礼,可要我去呵斥一二?”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倒是没有真个答应下来。
“无妨,教他沾些话头上的,明面上的便宜,贫道还能应付的过来,倒是你,怎么也掺和到这次酒会丹宴上来了?”
这回,换做是冉靖笑的意味深长起来。
“说起来,这事儿根源在神宵宗范老身上,他行事的太过于仓促,乃至于今日,诸宗道子,几无一人在这场灾劫之中捞到足够的声名,今日的名声,便是来日的底蕴,哪里有只遭劫,不拿好处的事情?
师兄……五毒道友这是在外海奔波太久,未窥见此中全貌,将事情想差了,这酒会丹宴,与伐火龙岛,实则要视作是两件事情看,两件都能够捞到声名的事情看。
伐火龙岛自不必说,收拾些血煞道修士,更有长辈们掠阵,而这场酒会丹宴亦是如此,总归这次灾劫不可能教所有人都脱颖而出的,那所幸便尽都做过一场,有能耐的,将名声赚够就是了!
师弟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我入道途比他们晚了一阵,又不肯彻底沦落成下一代的修士,所以更要每一步都不落下才行。”
闻听此言,楚维阳遂若有所思起来,紧接着,他复又追问道。
“唔,那这场酒会丹宴本身,又是怎么个章程?”
话音落下时,冉靖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与往昔甚么法会之类的也没甚么差池,无非是借着个由头,大家伙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能不能赚出名声来,全仰赖自身的能耐高低;不过最初时会乱一些,各自散漫的寻找着对手,随便说个理由,走个过场,为的是将杂鱼先清出场去;再后面,许是有谁点个题,无外乎是商议一下伐火龙岛以哪几位修士为主之类的议题,教余下人再分个上下高低。”
冉靖只寥寥数语,便将整个酒会丹宴最虚伪至极的那一层掀开来,教楚维阳再看去时,内里便尽都是最原始与蛮横的那套。
因而,楚维阳的目光遂再度扫过庭杰道宫,尤其是在那几个气机与诸修格格不入的散修身上扫过。
这便是最一开始时的杂鱼罢?
这般思量着,许是也想及了楚维阳所想,几乎同一时间,冉靖的声音便紧接着不停歇的传递到了楚维阳的感应之中。
“这人是卢北海,早年间在南疆散修之中就有些声名,是比较罕有的,修元门剑修法门的修士,要知道,咱们元门剑修传承本就不多,昔年更是教乾元剑宗几乎攻伐尽了,全数收拢在了他们太阴一脉,玄元两道诸修都在猜测呢,猜测此人甚么时候死在剑宗修士手里。”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不着痕迹的一眼扫过了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修士,他的年纪大抵介乎于少年到青年之间,只是脸上一道浅浅的剑疤,教他平添了些风霜扑面的冷肃感觉。
只浅浅的一眼扫过,楚维阳的灵台之上,《尸解炼形图》便洞照明光,仔细看去时,道图四野的二十四天,此时间皆尽辰光大放,剑气的嗡鸣声响彻那道图之中的寰宇世界。
好在,伴随着宝光的洞照,一切的异象尽数都桎梏在了道图本身之中,未曾有分毫的气机外泄。
但只这一点,这卢北海的剑道才情,便已经被楚维阳所“认可”,甚至犹在谢姜与靳观之上!
“这人是张有观,依稀记得,好似是被……策星山的那位道子带进岛上来的,据说也是在外海道左相逢,这人在甚么事情上,帮了策星山那道子一把,跟脚上探看不全,许是涉足丹道,更有可能是位用毒的高手。”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的目光已不动神色的落在了这张有观的身上。
说来也奇,错非是冉靖这一句话点醒,楚维阳都未曾发觉过,直至此刻方才恍然意识到,自他走入庭杰道宫之后,不论是之前的大快朵颐还是这会儿的窃窃私语,不管楚维阳走到哪里去,这个张有观都自始至终在背对着他。
即便是此时间楚维阳的目光已经明晃晃的看去,这人仍旧只留给他一个身披麻袍的背影。
这看似是未曾在关注着楚维阳,却实则是自始至终都将目光落在了楚维阳的身上。
而这种无声息的变化手段,楚维阳更相信,是真正将用毒之法化用在举手投足间的表象。
盖因为这是楚维阳也能够做到的事情。
大抵真个是用毒的好手。
“再这个,是贺文,不晓得跟脚,受的是皇华宗张都的邀请,来的散修之中,就属他的话最多,言说自己是从天锐道城而来,甚么都会点儿,甚么也都不精,五行十方皆都沾点儿,靠着诸般互补,手段在筑基境界里也甚是可观。”
能被张都主动邀请来的散修,楚维阳的观瞧更是慎重。
只是这一眼看去时,却忽觉得,这人好似没有之前那两人一样,给楚维阳一种锐利,或者说惊艳感觉。
他好似看得了此人跟脚,却又甚么都没感应到,浑似是冉靖所言,甚么都沾一些,却又甚么都不精通。
可也正此时,楚维阳原本已经飘忽着挪移开来的目光,忽地又在这贺文的身上一凝。
得,哪里有甚么贺文。
诸般虚浮外相堪透,落在楚维阳的眼中,却只有左炎那甚是教人熟悉的身形。
也正此时,原地里,那“贺文”忽地端着酒杯,仰头做饮酒状,那带着笑意的眉眼,正巧与楚维阳的视线对上。
无声息间,两人似是完成了交流。
楚维阳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去,看向了另一处。
“这人名唤郭坦,说是散修,可我感应气机,却瞧着不像,气机如此浑厚,倒像是那几家道城栽培出来的子弟。
别的跟脚,因着未有分毫展露,教人瞧不真切,只晓得所修法门,该与打熬气血,锻体炼骨之路有关,可这样的法门,无一不是义理高邈,怕真真是游戏红尘的人。”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的目光遂落向了这庭杰道宫之中最喧闹的角落里。
如果说其余几位散修是各自展露着孤拐的气质,导致与这热络的酒会丹宴格格不入的话,那么这个名唤郭坦的人,便是气质太过于热络,进而导致远胜诸修,而明显的超卓出群。
只一眼看去时,那个角落里面,环绕在郭坦身边的,尽都是一众莺莺燕燕,身着各种法袍,不敢说是道子,至少都是嫡传出身,各个灵光丰盈。
此时间,这些人的目光却尽数像是被郭坦的独特气质所吸引,只落在他的身上不肯挪开,不时间,更被郭坦说得甚么俏皮话逗得花枝乱颤。
可任是教楚维阳怎么观瞧,那郭坦都不是个长着好皮相的人。
果然是与打熬气血、锻体炼骨有关的法门,这郭坦已经不能说是壮汉,披着身花袍,却又敞着怀,仰坐在原地,肚子上的肥肉仍旧堆成一圈圈皱褶。
此时间,郭坦一边与诸修分说着俏皮话,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抓着肉块,淋着汤汁就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