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是和承载这万物群生,托举着寰宇星海的浩浩厚土一样,它只是不着痕迹的显现在那里,未必见得甚么峥嵘的声威,却以山川河海展露着亘古的悠长。
灵蚕丝线极尽纤细,可是这一刻,却切实的展露着属于土相之道的厚重。
这般仔细观瞧着,很快,察觉到了灵蚕丝线已经被蕴养至了“火候”,伴随着楚维阳的手臂一个明显的扬起,当法印再打落去的时候,倏忽间,那一道道灵蚕丝线遂在法印与法力的牵引和包裹之中,直直扎入了翠玉焰火之中,直往那杏黄幡旗的旗面之中蔓延而去。
倘若是有火龙岛的血煞道修士残魂还阳,看到楚维阳此时间所施展的手段,定然要惊诧的发觉那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感觉来。
盖因为在楚维阳重炼杏黄幡旗的同时间,他的泥丸宫内,玄真宝鉴虚悬灵台之上,接连有数道阴灵纱衣笼罩着楚维阳的神魂,尽都是关乎与地师一脉传承的底蕴,与关乎炼器一道的传承底蕴。
这本就是地师一脉的制式宝器,再没有比原本的道与法熔炼而来更为相谐的了。
伴随着长久时间的明光大放,仔细看去时,那幡旗的旗面上,一道道明黄色的灵蚕丝线交织着,以戊己篆纹交织成山川湖海,交叠着一道又一道的风水堪舆之相。
四下里浑厚至极的元气被牵引而来,可是到了这一步之后,便须得有一阵的长足蕴养了。
而直至观瞧到了这一步,那头顶的血焰大日之中,方才传出了玉树龙王颇为和善的笑声。
老实说,没有这样非得静静地等着看楚维阳炼器,将灵材亲手炼入自己的宝器之中的道理,便是长辈有所赐,也太过于失礼了些。
可谁教刚刚楚维阳才为了自己的失礼而赔罪呢!
谁教玉树龙王这般历世长久的年岁,已经满可以这样倚老卖老,还教人没话说呢!
尤其是那接连的几道和善笑声,愈发像个顽童也似,真真教人生不出甚么愤懑情绪来。
而且,随着那笑声的响彻,血焰大日之中,一道微茫却又繁浩的神念气机展露,紧接着,远天之际,像是一片层云被玉树龙王这般隔空拘禁而来。
远远地看去时,那还只是翻腾的一片云海,可是等这片云被玉树龙王席卷到了琅霄峰上空的时候,诸修看去时,便只见得了极尽精纯的海量元气。
好似是又受到了血焰大日的炙烤,登时间,元气云海之中,便尽都是瓢泼大雨落下,只是滂沱大雨复又被狂风席卷,自半悬空中便散去了外相,只剩了纯粹的灵光,如是光雨,尽数都朝着那面裹在烈焰之中的幡旗灌涌而去了。
霎时间,楚维阳最后养炼杏黄幡旗的进程便被猛然间推动。
这甚至不只是快与慢的问题,而是那元气云海经过了玉树龙王的养炼,到底沾染了龙气在的,继而,这龙气进一步激发了地龙元灵蚕丝之中沉积的底蕴,教其中幡旗山河切实的呈现出龙脉的意蕴来,进而将这意蕴朝着宝器的本源之中浸润滋养而去。
只这不着痕迹的洗炼,便教宝器的根底更上层楼。
而偏生愈是这样,那血焰大日之中,玉树龙王的声音愈是慈祥和蔼。
“唔,原是老夫理会错了意思,小友也没必要这样坦诚心意,唔,是老夫失礼了,拘来元气云彩一朵,不算在赏赐之内,只是教小友将宝器养炼的进程加快,毕竟……不好耽误诸位的斗法不是?”
几乎就在玉树龙王话音落下的同时,再看去时,那杏黄幡旗上再无分毫变化,宝器最后的养炼也在那光雨的灌涌之中一息而毕,其上宝光盈盈,那明黄色兜转,愈见得气机圆融无漏。
老龙王的话听听得了,楚维阳浑是一字一音都不带信的,此时间也只得抱拳拱手,隔空一拜。
“晚辈谢过龙王!”
话音落下时,这才手腕一甩,将那一道翠玉焰火散去,抬手一招的时候,复又将这杏黄幡旗握在手中,微微摇晃之间,丝丝缕缕的杏黄灵光显照,惊鸿一瞥间,甚至能够看到灵光里显照的戊己篆纹。
做罢这些,楚维阳却未曾如同往常一样,缓步走下玉石法坛。
虽然没甚么接连斗法的规矩,可是玉树龙王所言说的规则之中,也没有哪一条阻拦楚维阳在这法坛上不走,继续与人斗法。
于是,在诸修的注视下,楚维阳笑吟吟的看向那立身在玉石法坛近前处的那暴猿也似的海猴子妖兽。
事情已经显得甚是明朗,早先时试探楚维阳的,便是此獠!
一番试探,让楚维阳在雷法上,许是未必能够再有早先时的猖獗气焰,可愈是在试探上教人家窥见了好处,楚维阳这里反而愈是半步都不能退!
这会儿退了半步,便是退了一万步!非得教人家层出不穷,群起而攻,直至教人逼到绝路上!逼到死路上去!
愈是如此,愈是需得以暴虐而蛮霸的意蕴来回应!
如此,方才能够震慑群獠!
而此刻,同样看着楚维阳,再看着楚维阳刚刚养炼成的那面杏黄幡旗,饶是海猴子一张脸狰狞如同鬼魅,此时间也教人看出了其脸色的难看。
试探了,试探成功了,但好似是试探也失败了。
正思量到这里的时候,楚维阳煌煌道音自玉石法坛上席卷四方。
“怎么样,登坛来!阴谋诡计无用,你我手底下见真章!”
赤文九元太极图
楚维阳发现了妖修与人族修士的不同。
倘若是换做大教道子当面,纵然是楚维阳言语再怎么样逼迫,不到真个自己寻死的份上,总是跌一些面皮,也不会应下楚维阳决死的要求了。
对,便好似是面皮丧尽的皇华宗道子张都一般。
饶是到了气血激涌,道心崩溃,心气丧尽的局面,他也未曾说是一股怒火勃发,便要与楚维阳决死。
他宁可就这样活着。
而对于妖修而言,莫说是主动邀请登坛来决死了,很多时候,便是没有这番话,心中的凶戾气焰蒸腾上来了,也会要主动选择与人决死。
不只是纯粹的神智未曾臻至圆融的缘故。
在楚维阳看来,这似乎是某种对于生死本身的漠视。
大抵是因为种族不同,连带着生身立命的环境不同,才有这样独特的气韵培育;有些时候许是会因之而匆匆丧命,有些时候,许是又会因之而取得常人所难以企及的非凡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