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原地里,允寿道人仍旧继续追问着。
“师妹是打算回返山门去么?”
回应给允寿道人的,仍旧是允函的沉默。
于是,原本神情凝重的允寿,似是也从这种沉默之中,感觉到了允函的某种坚定的心念。
继而,允寿的声音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那师妹可曾知晓这五毒道人的跟脚?这一场风波过去,却生是将他身上的雾霭尽数吹拂干净,展露出了切实的根底,这人名唤楚维阳,是盘王宗传人,便是你我皆知的那个盘王宗,当然,年初时师妹你许也是听说过,剑宗镇魔窟走脱了一逃囚,便也就是他。”
闻听得此言时,允函终是稍稍有了些别样的反应。
事实上,楚维阳的跟脚,早已经被允函所知晓,只是允函复又觉得,大师兄将这些说给自己听,于情于理,合该展露出些许的惊诧神色的。
“甚么——”
显然,允函没大有甚么唱念做打,粉饰扮相的底蕴。
只瞧见那略显得敷衍的惊讶表情,允寿道人便陡然间有所明悟。
“看来师妹你是早就甚么都知道了?”
又轮到允函沉默以对了。
而允寿道人说这些,似是想要听到允函的甚么回应,但有些时候,又似是只纯粹的想要将这些说给允函听一样。
“师妹,你该知道的,因果、运数这些,许是岁月光阴的某些主调,但不论如何去讲,它不是岁月光阴里的全部,不是这人世间的全部。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盘王宗重新鼎立于世,譬如说乾元剑宗,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盘王宗的历史曾经贯穿了很长一部分的悠悠青史。
这意味着,在盘王宗鼎盛的时候,注定曾经有太多的大教欠下过因果,而在盘王宗凋敝的过程里,也势必有着不少的大教曾经落井下石。
有些因果、运数,许是一份宝材,许是一部秘法,便可将之偿还了,但有些庞然大物深埋在岁月光阴里面,一旦现世便会有压垮人的力量。
所以盘王宗鼎立于世的路上,还有着更多的敌人隐藏在幽影之中,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忽地现身,给予楚维阳以致命的定鼎一击!
甚至可以预料的试探性的动作也会在之后的时间里连绵不竭,没有人会对一家昔日圣宗的重新崛起而无动于衷的!这条路注定会很难很难!
只这风波过去的短暂光景里,你知不知道,几乎玄元两道有数也数不清的道子,装作是道左相逢一样,接二连三的从他的道场左近路过。
不过楚维阳似是已有所预料,早早地遮掩了自己的道场,原地里空旷寂无,连他自己都不知隐匿在了何处,可他不会事事都这样料算无虞的。”
一时间,允寿道人话里话外,字里行间都在表达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规劝。
他未必真的不看好楚维阳。
甚至事实上作为这场风波的亲历者,他太明白楚维阳这个一代只二三人的妖孽是不会轻而易举殒命的。
他甚至对于楚维阳有着某种敬佩的情绪。
但当他作为允函的大师兄的时候,有些事情,他却不敢去赌,惦念着允函的安危,因而楚维阳身上的某些危险便会不自觉的被放大,成为某种几乎悲观的定局。
允寿的言外之意,允函自然听得清楚明白。
事实上,这是允寿第一次主动提及此事,错非是楚维阳的声名在这场风波之中太过于煊赫了些,若仍旧是寻常的甚么个散修,只怕允寿反而还会继续的装聋作哑,对允函自己的私事视若不见。
允函能明白大师兄的关切,她亦不想开口言说些要伤人心的话。
因而,在短暂的沉默之中,允函忽地开口问道。
“大师兄这是要拦下师妹我?”
只这一问,实则允函的心思便已经彻底的不言而明。
允寿叹了一口气,他再开口时,复又有些答非所问,但允函能够明白,自家大师兄这般心意总在话音之外的说法方式。
这是某种无可奈何的接受。
他并不准备多做些甚么,这场很有必要的规劝本身,似乎便已经是允寿道人所欲要做得极限。
“师妹,这姓楚的鸿飞冥冥而去,不知所踪,你纵是要……总该能寻到他罢?”
闻听得此言时,允函只是抿着嘴,笑而不语。
于是,允寿道人复也因着这话音之外的心意展露而有所了然明悟。
而许是为了安抚下允寿道人心神之中那最后的些许不谐之处,想要在楚维阳这件事情上教允寿道人的心神更为通泰些许,忽地,允函复又轻声开口道。
“师兄,不论如何,总还是需得登门拜访的,允平师弟还在他那儿养伤呢。”
只这一句,颇似是一剑西来,羚羊挂角,满有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超然意思。
几乎下意识地,允寿竟生生地愣在了那里。
继而,他怔怔的看着允函,像是这熟悉的大师妹在这一刻陡然间变得陌生了起来,又好似是用这样的方式看到了允函那成长起来的变化一面。
最后,这诸般极尽复杂的情绪,变成了允寿道人有些牙疼的表情。
“这老小子是不是早就算准这一点儿了?”
偏偏允寿道人这里说的语气不甚客气了些,允函反而真个笑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教大师兄放下了心结的表现。
而这般喟叹着,允寿道人复又看了允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