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浩而斑斓的星河在楚维阳的面前延展,继而闪瞬间铺陈满了楚维阳的全部视野。
只是,相较之于早先时曾经被楚维阳所反复印证的那道斑斓星河,第一次,这星河本身,竟然在楚维阳的面前改换了模样。
星河本身像是割裂出了一道明晰的前后层次,在楚维阳的注视下,那些原本繁浩而斑斓的星河本身,远远地,虚虚地悬挂在了天野之上,像是变成了某种渺远的背景一般。
而真正萦绕盘桓在楚维阳面前的,则是一道端看去时,远比那繁浩星河本身孱弱很多的银灰色环带。
这是第一次,在那昏黄色灵光与星河本身的变化之前,楚维阳所洞见的先贤遗泽的第三种变化。
而一眼观瞧过去时,楚维阳能够明晰的从这一道银灰色的环带星河上,感应到那几乎同源而出的雷霆道法的气息。
冥冥之中,楚维阳得以有所感应,这般变化的根由,大抵是因为自己踏上了太阴雷法真形图的修持道途的缘故。
因而,那似是而非的气机感应,得以有所反馈。
很显然,在将这些几乎同源而出的满蕴雷霆道法,乃至于与雷霆道法相近的诸般星河灵光溃灭之前,楚维阳无法再接触别个诸般斑斓的星光了。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原地里,楚维阳将脸上略显得诧异的神情收起,继而,是体内那沛然的雷炁法力朝着法伞灌涌而去。
于是,像是应和着楚维阳的气机变化一般,道人的面前,那漫天的星河倏忽间朝着那其中银灰色的一道星光汇聚而去。
紧接着,是雷霆的明光,自楚维阳的面前洞照开来。
外地见花终寂寞
轰——轰——
自从春时降临人世间,许是又因着偌大外海沛然水汽的缘故,几乎没有过去多久时间,春雷激荡着层云,便已经在外海洒落了细密而连绵的春雨。
而也正是这春雨朦胧的时节里,天武道城之前,那狭长的岸堤旁,经常能够看到一个近于中年但又鬓角略显得花白的道人,惯常迎着春雨,而自海边垂钓。
寻常修士来去匆匆,正要赶上春时出海,为了生计而奔波,往往会下意识的忽略掉那中年道人与这茫茫诸修之间那截然不同的悠然状态。
只是若再有修为高卓之辈,能够稍稍捕捉到那蒸腾的水汽雾霭与那连绵的春雨之中,不时间倏忽遁空而去的缥缈神念,乃至于诸金丹境界大修士那时常隔空间探看而来的目光,都能够印证着那长久端坐在岸堤边的中年人的不同寻常。
不论是他那悠然的状态,还是他这个人本身,都展露着格格不入的非同寻常。
而这中年道人,正是皇华宗的掌教大修士。
自昔日外海妖兽围城伊始,皇华宗的掌教大修士自从抵至了镇海道城之后,在历经着之后长久的诸般事宜,竟始终于此间盘桓不去,浑似是将这天武道城当做了自家皇华宗的山门道场一般。
哪怕如今,事关五行宗的风波已经过去了有一阵,甚至据传闻连皇华宗的张都道子都已经回返了皇华宗山门去,可偏偏这一宗之掌教,却浑似是没事儿人一般,仍旧盘桓在镇海道城附近,每日里裹挟着和风细雨,优哉游哉的趺坐在岸堤旁钓鱼。
也正是因为着皇华宗掌教的意外举动,才导致着接连许久的时间,尽都有着金丹境界大修士的目光隔空探看而来,想要试着一窥究竟。
只是接连许久的时间,皇华宗掌教始终如是行径,哪怕那些隔空窥探来的目光并不曾有分毫的遮掩,能够被掌教所轻易的感受到,甚至这种径直显照着气机的目光,本就是一种无声息的“驱离”。
可是自始至终,皇华宗掌教却浑然不知不觉一样的,只是依旧如是行事。
但是,终于,这一日,就在皇华宗掌教仍旧安坐在岸堤旁的时候,忽地,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嗬!老夫都端看小半天儿了,你这是只附庸风雅,感情连条鱼也没钓上来呐!”
闻听得此言时,皇华宗掌教笑了笑。
“话不能这样说,难保不是老哥你妨得贫道。”
话音落下时,皇华宗掌教将鱼竿搁置在一旁,这才又偏头看去,正见得已经空无一人的岸堤旁,是谢家的老祖静立在哪里,虽然脸上带笑,可是眼眸之中只有审视与凝重。
而就在谢氏老祖在审视皇华宗掌教的时候,皇华宗的掌教也在审视着改换黄泉浊水之道的谢氏老祖。
无声息间长久的对视之后,终是皇华宗掌教的脸上仍旧展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那是真正眉眼间含笑的表情。
“谢兄来寻贫道,可是有甚么指教的?”
闻听得此言时,谢氏老祖才像是从那种审视中回过了神来,他仿佛没有听到皇华宗掌教在问些甚么,反而自顾自的言说道。
“而今世上诸道友,善易数推演之道者,或以故五行宗掌教老道兄为最,或以神宵宗符梅道友称冠,但实则很少有人知晓,你我等人还是同代天骄时,真正最早以术数推演之道著称的,是道友你。
实则论算起来,五行宗的老道兄也好,符梅道友也罢,还是你也好,尽皆是通晓五行之道的人,纵然是不朽易数之道,只天机感应,便要比寻常人胜过许多许多。
因而自去年冬时的风波过去之后,哪怕是符梅老道都已经回返山门去,道友你始终恋栈不去,教人心中不安。
这玄门是玄门,元门是元门,镇海道城诸家又是独立在玄元两脉之外,有些事情,是绵延无垠光阴岁月的铁律了,能不违逆的,最好还是不好轻易的违逆,否则,五行宗老道兄的遭逢境遇,殷鉴不远。
道友总是再善易道,总不敢说完全的超卓于五行宗的老道兄罢?这善泳者溺于水,大抵便是类似的道理。
因而,老夫今日是代表七十二镇海道城诸位道友前来的,若是道友这里有甚么易数之道的推演,洞悉了甚么天机,若是不打紧的,不妨公之于众,也教大家伙儿不再这样不安。
而若是只为得在这儿钓鱼,这天下之大,哪里还能没个水洼?许是河源地更合适道友垂钓。”
闻听得此言时,原地里,皇华宗的掌教怔了怔,紧接着,脸上的笑容陡然间变得无奈起来。
“五行宗老道兄应劫时,贫道还曾送他一程,自然不至于一朝昏聩,变得这样不智,当然,实则也是贫道未曾预料到,本以为将诸位的视线装作看不到,还能够多拖延几日的,未曾想竟然惊动谢兄法驾亲至,是贫道的罪过……
自然,有些事情贫道装聋作哑,那便自然意味着,有些秘辛事情,是无法宣之于众的,谢兄纵然法驾亲至,却也难从贫道这儿问出些甚么来。
当然,为宽诸位道城道友的心思,必要的事后,贫道可赌咒盟誓,躲在这海边儿,实则贫道为得事情却并非是外海之中的诸般。
否则贫道就驻在天武道城,别的不说,张道兄也不会容贫道这样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