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样的无法想象的道法收获之外,当淳于芷虽然未曾因为那朦胧的神通轮廓而使得己身洞入悟境门扉,但些许细微的底蕴累积,以及灵韵的勃发,都使得淳于芷轻而易举地在洞开了第二窍的过程之中,将乾阳法焰熔炼入了其中。
这最为明晰的进益之外象,反而是而今淳于芷的进益之中,最为微末的那一部分。
如此,接连十数日的漫长修士过程之后,当淳于芷将一切的收获在这一过程之中尽皆掌握,并且借由着楚维阳的精气神三元之力,得以前所未有的夯实了己身的道法根基,终至于稳稳牢牢的驻足在丹开二窍的境界之中后。
淳于芷便浑似是泄去了一口心气儿,脱力也似的,将洁白的额头轻轻地抵在楚维阳的肩膀上,整个人的身形浑似是疾风骤雨之中一叶孤舟也似,不再主动的参与到参合三元的修持过程之中,仅只是将自己作为楚维阳仍旧在参合与修持的必要轮转之途径。
而也因为从道法领域的挣脱,使得淳于芷原本因为悟境而恒久平和的心境,终在这一刻,被纯粹激涌的情绪所化作的焰火点燃。
那是磋磨于碰撞之中,铁与火迸溅的灼热,是真正契合着法焰之道的“蜕变与升华”。
于是,在被神通经篇淹没了心神之后,淳于芷转而便彻底的在疾风骤雨之中沉浸在了这样的烈焰汪洋的意境之中,并且为此而忘我,而失神。
“维阳,昔年是我教你庭昌山妙法,而今,这道法的修途,便成了你在教我了……”
闻言时,是楚维阳在这样的参合三元的过程之中,终是将一朝骤然跃出天外,进而在这诸般经历之后,一点点将心中紧绷的压力全数纾解了去之后的松弛声音。
“是啊,玉脂奴,昔年灵丘山左近,是你咄咄逼人,欺负着贫道如丧家之犬也似,而今,变成了贫道在反过来欺负你了……”
于是,再之后缭绕的凤鸣声中,便仅只剩了淳于芷那恒久惯常见得的倔强驳斥。
“浑说!这等……相谐,如何能说是欺负呢?”
“哈——”
而在这般清朗的笑声之中,楚维阳终是心神间的最后一缕倦意烟消云散了去。
进而,连带着那玄光凝练成的珠玑文字尽都消减了去,道人愈渐得松弛的全数心念,也终在借由着那缭绕的烟火,蔓延至了那扭曲的须弥之力中。
愚形堪舆拙符图
事实上,从淳于芷参悟神通经篇,再到楚维阳将《太阴炼形》落成文字,乃至于在挣脱了道法之后,纯粹的纾解着长久以来的心神压力。
楚维阳和淳于芷的参合三元的修持过程,也仅只是十数日而已,便在悟境的玄妙状态之中,将诸般进程尽都有条不紊的做罢。
而当这些“微末”,相对而言微末的事情,一一完毕之后,楚维阳这才屏气凝神,准备将这一回驻足悟境的过程里,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的心念以及灵感,全数用在这对于天地须弥壁垒的重叠的过程之中,用在这须弥之力与地师之道的反向推演的过程之中。
在楚维阳的认知里面,三元极真界的须弥壁垒的重叠,并非是道法贯穿天地之后的景象,曾经于大渊之中潜修,楚维阳能够洞见其中的这般本真,在道人的看法之中,这一切天地的壁垒重叠,尽皆源自于昔年的天门被强行摘取之后的坍塌,进而形成的“包子皱褶”一般的场景。
而今看,这其中满蕴着高邈的道法。
但实则背后,却是那一个漫长时代之中,数之不尽的血泪篇章所最终被迫凝聚成的大界坍缩的现状。
这须弥之力与风水堪舆之道相融合的变化,并不美妙,也称不上缥缈。
那每一思虑的精妙变化,尽都意味着昔年的某一道剧烈的动荡,以及在天地动荡之中殒命的先贤修士。
而也正是这样认知的深刻,使得楚维阳更进一步的意识到如是厚重的变化,如是纯粹的自然景象,即便是反溯,以道法演绎的方式反溯,不仅仅是正逆之间的磋磨,更是将自然景象化成道法运转的无形屏障。
这大抵是十分艰难的参悟过程。
可事实上,楚维阳小觑了自己昔年的经历。
不是谁都能够在那须弥壁垒的重新延展与铺陈的过程之中,以须弥之力混同着地师手段,将一切的灾厄尽皆消弭了去,将天地的变化以最为温和的方式,使之恢复以原貌。
这是九天十地、古往今来之中,唯楚维阳一人曾有过的经历。
他实则已经走过了那自然变幻朝着道法运转的一步。
所以当楚维阳此刻沉浸在这片天地之间的须弥参悟之中去的时候,道人才后知后觉般的有所发觉。
自己掌握着的地师手段,认识这天地方寸之间的地理水文,已然通透如反掌观纹;自己的须弥之道神韵也同样贯穿在天地之间,几乎可以意念而轻易的牵动此间的须弥之力。
而这样的深刻掌握,也意味着,想要促成此间的须弥壁垒的重叠,并没有楚维阳想象之中的艰难。
诚然有着道法反溯的门槛,但在驻足悟境的楚维阳而言,却真个算不上是甚么样的难度了。
若有必要,此刻楚维阳引动着须弥壁垒的自行重叠,几乎已经可以做到将整个巫觋教的山门,尽都囊括在那重叠的须弥壁垒之中,以复刻云浮宫之故事。
另外,考虑到整个巫觋教那巍峨连绵,比之云浮宫山门宽阔了不知多少倍的连绵群山,以及楚维阳自觉地,在做的这般复刻之故事之后,实则仍旧颇有余裕,能够将更多的连绵群山与乾坤寰宇尽都囊括在这般的折叠之中。
起初时,这样的宽阔余裕,一度被楚维阳视之为错觉,但是反复的细节印证之后,遂教楚维阳不得不承认,自然的变化或许极尽精妙,但唯有转变成纯粹的道法运转之后,才得以探索某种变化的极限!
而在楚维阳的道法推演之中,真正属于须弥壁垒重叠的极限,已经被楚维阳隐约探索出了轮廓。
这意味着,倘若有这一日,楚维阳真个依循着如是手段,将宝仙九室之界进行一定程度的“凝缩”,那么这一界将会以远比楚维阳想象之中更为轻巧的模样,被楚维阳与第五磬推动着往上清玉平之界抵近而去。
可也正是在出乎预料的轻易之中有了这般收获的楚维阳,反而更进一步的展露出了欢喜与苦恼相互交织的情绪。
欢喜自不必多言,可楚维阳苦恼的则是,这般轻易推演出来的极限,其能够轻易成就的前提,却是楚维阳对于这一处地理水文,这方寸间天地寰宇的掌控,所演绎出的道法之运转。
这也意味着,若是换做旁的一处灵山秀水,不同的地理水文,不同的须弥气韵,楚维阳需得重新推敲出基于不同细节的道法符阵之运转来。
这并非是楚维阳想象之中的,在参透了诸般,参透了须弥之力与风水堪舆之中,而形成的能够映照山川湖河,一以贯之的高道妙法。
这意味着,想要依循着原本的图景去行事,便须得楚维阳以一己之力,周游整个宝仙九室之界,进而,在丈量尽了天地之后,将各不相同的道法符阵相继创出,如是而成一界之图景。
那是仅只想象着,便要教楚维阳头皮发麻的长久苦功。
他以最为简明的参道悟法的方式,反而将这件事情推导向了最为复杂的行事过程之中去。
但是,在这顷刻间,楚维阳忽地复又有所审慎的反思,毕竟,这不是一两座山头的试验,这是一整个天地寰宇,这是无垠山川湖河,以及寄身在这片天地之间的亿万群生的性命所依之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