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淳于芷下意识的捏着手中玉印看向远空之处的时候。
罕有的,那中年道人原本冷漠淡薄的面容上,竟展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像是道人早已经预料到了此番。
又或者说,这种掌教之位的传续,在古昔年时,还是个圣宗的甚么风潮与传统一般,如此以心神观照玉印篆纹而无声息炼化的做法,更像是当师尊的为得“坑害”弟子,进而代代坑害所用。
而也正是这样领悟的顷刻间,楚维阳遂有所明白,难怪如这中年道人这样的淡薄之人,昔年时也曾接下掌教之位。
进而不论是其人有多么的淡漠,至于今日,他终还是将掌教之位与法统尽都传了下来。
而楚维阳也不禁想到,倘若这枚掌教玉印尚还在三元极真界中“传承”着的话,那么想来昔年时,那真正道法高卓的简寒枝便需得不得不接下掌教之位,也不会真个有着经年的幽居与躲避,以苦恼而求清净。
便也没有了丹霞老母的偏执近乎于疯魔,更不会有后续时的诸般。
可是这样的事情,也仅只是能够想想而已。
而原地里,被这样“算计”成了丹青圣宗掌教,可是淳于芷的面容上和心神之中,却不曾有着怎么样的着恼。
楚维阳能够理解淳于芷的这种心念。
就像是中年道人所言说的那样,淳于芷一身道法,尽皆以丹青法脉伊始,这是刻在根髓里无法抹去的事实痕迹。
不论今日的淳于芷走到了甚么样的境地之中。
不论如今的她与丹霞老母之间有着怎么样无法开解的仇怨。
她终究是故庭昌山的大师姐,终究是曾经丹霞老母所亲传的大弟子。
而也正是在那样的传续与修持的过程里,淳于芷所传承的,不仅仅只是丹霞老母的道与法,更有着一部分对于丹青元宗的偏执。
这大抵也是为甚么,后来时的淳于芷会有那样倨傲与刻薄的缘故。
因为偏执,便难免偏激。
而今,淳于芷的道与法改换,真个走出了自己的路来,但是那些经年往昔的心境,却不曾真个随着凤凰天火涅槃而尽皆斩去。
那些终究沉淀在淳于芷的心神之中,化成了淳于芷形神根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只是往昔时,那些尽皆蕴藏,而今,不过是被这中年道人,被这手中的掌教玉印,所给勾出来,一点点的焕发于心神之间而已。
而也正此时,似是瞧见了淳于芷的情绪,与那一闪而逝的心境。
罕有的,中年道人面容之上的似笑非笑之神情,终是在这一刻,化成了颇爽朗与洒脱的一笑。
进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神境真人修士,竟朝着淳于芷这里,以大礼稽首参拜。
“丹青一脉悖逆弟子,不肖传人,谨拜吾圣宗大掌教!
弟子担负经篇,承续道统,已经年矣,至于今日,无有寸功,亦无寸孽,终无负师门之恩,今当拜别离去,求长生,索逍遥,不复返门墙之中,或来日功成身遂,或一朝身殒道消,或成或败,此心无悔。
掌教,弟子去也——”
话音落下时,不等淳于芷这里的反应,道人径直折转身形,朗声大笑着离去。
那是极尽于欢喜的大笑,那是极尽于淡漠凉薄的大笑。
教人恨极,又教人能够以感同身受。
而原地里,静静地观照着中年道人径直离去,直至彻底消隐在天边的身形,淳于芷终是将手中玉印托起。
倏忽间,顶上三尺之处,似是若有若无的灵云如火海一般翻卷显照,进而将那玉印一裹。
再看去时,一切尽皆消弭于虚实兜转之中。
而楚维阳依凭着道果的牵系,服能够真切的感应到,那疯狂的朝着淳于芷身形笼罩而去的运数之力、灵韵菁华,以及在这一过程之中,随之而灌涌入其思感与念头之中的,那诸般繁盛的经篇。
也正是那浩如烟海的古老篆纹相继显照于淳于芷的思感与念头之中,那种几乎顺由着神元的牵系传递入楚维阳感应之中的震动,教道人旋即明悟。
这位新晋的丹青圣宗大掌教,需要来自于盘王圣宗掌教的,一些关于灵感洪流的帮助。
……
好在,这一番之后,事情是真个告了一段落。
在伍青的指引下,楚维阳与淳于芷几乎顷刻间便横空飞遁至了伍氏道场所在之处。
罕有的,分明仅只是暂居在客峰之中,可是自从昔日走出三元极真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楚维阳能够真正得以心神的安宁,静待若休憩。
于是,宽大的云床之上,楚维阳轻轻地揽过淳于芷的肩膀的时候,也同样看到了淳于芷因为同样的心境松弛而显现出的恍惚与失神。
“玉脂奴,这会儿又在想些甚么呢?”
闻言时,淳于芷回过了神来,没有着早先时的刻薄,淳于芷仅只是朝着楚维阳莞尔一笑,那笑容甚至烂漫之中带着些促狭。
“我在想,直至此刻,我又重新是大师姐了!不是庭昌山的,而是丹青元宗的大师姐,想想罢,掌教,掌教也该算是大师姐的罢……”
闻言时,道人终是哑然失笑,进而,轻轻地将淳于芷拥入怀中的过程中,楚维阳的声音也因为松弛而带着些柔和。
“贫道一直当你是大师姐的,不是庭昌山的,也不是丹青元宗的,而是贫道的大师姐。”
“维阳,吻我。”
于是,当彼此间的三元于顷刻间得以参合的时候,楚维阳所能够感触到了淳于芷那浓烈的情绪,便浑如其神元之中所悬照的那浩如烟海的繁盛经篇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