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最一开始,那道法通悟所引动的天地悟境的加持,便非是教楚维阳在这一番参道悟法之中一蹴而就的。
这种坎坷本身,也是某种磨砺,某种创法的“劫”。
甚至想要洞见真正完整的道术经篇,都非是纯粹的一两番的参道悟法所能够教楚维阳洞见的。
想来,古昔年时神通玉果的凝练也是如此,曾经不止一次的有过菁华凝聚成的玉华从先天矿脉之中蒸腾而起,但或者古之先贤往内里映照去的,仅只是寻常的法门与秘术,其本质远远达不到圆融无漏,达不到神通经篇的层阶。
也是有着先贤,在通悟的过程之中,洞见了道法超脱的真髓,方才在数度的磋磨之中,洞悟见了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完整的神通经篇。
这或许仅只是故纸堆中的一行字句,但或许所承载的,便是整整一代人的呕心沥血。
而今的楚维阳,似是依循着天意变幻,要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在同样的坎坷、磋磨之中,甚至会被天地灵韵数度往岔道上去引领,最后方能够在道术的框架与脉络之中,得出真正的正解来。
在这一过程里,楚维阳或许会数度苦苦追索与搜寻相类的有如师雨亭证道这般能够同样给予己身触动的道果,进而借由着这些道果的收获,相继跃入悟境门扉之中。
如此百炼金精,或许才能够得以掌握真正的道术。
但是很显然,或许很多事情本身,都不是天意所能能够尽皆掌握的。
比如楚维阳那已然隐约超脱在天地之外的道场三界,比如而今这太古龙墓之中那光阴所蕴藏的岁月切实凝聚的力量,又比如说从未曾有人辟开过的内景九天与万象天人……
楚维阳以先贤所传续下来的道与法,在做着先贤都未曾能够做到的一蹴而就的事情!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体悟之中,楚维阳渐渐地得以松了一口气。
驻足悟境的时间长短,并非是以楚维阳这辈延展之后的光阴切实的经历来论算的,悟境乃是天地灵韵所映照在楚维阳身上的,其所锚定的,是三元极真界的天地之中的光阴轮转。
这意味着,其本身并不能完全算是短促的驻足悟境的时间,是锚定在大界天地变化的,但将之再映照到楚维阳身上的时候,道人居于道场三界之中,身受岁月烟尘笼罩,其光阴之延展,却是以一息为单位,进而延展到极致的漫长悟境!
在这样漫长的过程之中,这玉京山法会的无上玄妙之中,或许,其损耗的灵韵也好,又或者是这其中所化成薪柴与资粮的道法底蕴也罢,尽都是楚维阳昔日的漫长累积在而今一朝的绽放。
但是,仅只是维系着悟境降临与映照的那种天地神韵、诸气道法真髓的交织与共鸣,其根源却是发端自天地之间!
这是真正不打折扣的夺天地之造化!
而也正是在楚维阳如是锚定了诸般之后,道人终是心神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不仅仅是做到了夺天地之造化,更做到了在这一番洞悟的过程之中,挣脱了天意的藩篱与牢笼,在天机之外,证就道法之造化!
于是,当一切尽皆有条不紊的持续下去的时候,楚维阳仅只是维持着那朦胧光雨的洒落,静静地聆听着那响彻偌大玉京山的愈发繁盛的轻灵道音,将这本就是因为岁月光阴力量的垂落而得以改变的天意造化,任由其最后复又在岁月光阴之中得以酝酿。
时间缓缓地流逝去。
天地之间的光阴轮转一息又一息的悄然逝去。
只是在那海渊更深邃处的岩洞之中,许是连天地也未曾能够有所察觉,伴随着无数的真龙矿脉被鲸吞,被熔炼,伴随着厚重的岁月烟尘在不断的弥散,那每一息的时间悄然流逝,所带来的,便已然是道场三界之中极其漫长光阴的逝去。
那是繁浩至极的轻灵道音所如是交织而成的乐章。
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之中,在天意之外,当悟境得以映照的顷刻间,其何时盛极,其何时转衰,其何时愈渐于微末,便已然尽皆定鼎,其不因造化而有分毫增减。
那繁浩至极的漫长乐章,终是有衰颓渐于终末之时。
而也正是这一刻。
甚是漫长的长久闭关与养炼的过程之中,那满是金红颜色落叶的笼罩之下,玉京山巅,楚维阳终是在那朦胧的烟雨之中,再度从那漫长而无垠的法会磋磨之中,听得了那当轻灵道音在盛极之后,有类是蜕变与升华的道音!
那男女老少的声音在这一闪瞬间,复又映照入了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那是万象天人齐皆诵念的声音,是那轻灵道音蜕变与升华之后的延展。
仅只一音。
但那是万象天人以各自尽皆不同的意蕴,所在同一顷刻间生发出的各不相同的音韵。
而这些各不相同的音韵,像是能够首尾连缀成一部完整经篇也似,却复又倏忽间重叠在了一起,化成了那响彻玉京山,响彻内景九天,响彻道场三界的一音。
在这一音落下的顷刻间,那不再像是万象天人诵念的声音,那是楚维阳所掌握的道与法,是道人所掌握的道场三界诸气,在这同一时间,交织与共鸣着,在一刹那间所发出的天地自然之音。
不,那一刻,更像是楚维阳在触动之中,道人己身所真切发出的声音——
风!
道种灵台握天风
道术在天赐诸名也似的漫长法会之中,在将之凝练的同一时间,便同样以注名的方式,被万象天人演绎出了完整的经篇,进而,那完整的经篇也在同一时间落成了文字——
风!
那不仅只是音韵,不仅只是像是万象天人,像是天地诸气,像是道人己身所发出的声音。
就像是神通落在道场之中,化作果树枯荣也似。
那超凡的修途,需得得以显照,有如果树一般的显照。
而当那归真的道术得以凝炼的时候,最是不着痕迹之处,却是仔细看去时,在逐渐变得干枯的黄中李神通果树之下,那趺坐在金红落叶铺陈成的地毯上的道周子法相的眉心上,渐渐地有着一道深灰颜色的篆纹正在缓缓地从无至有,从朦胧模糊至于凝炼。
仔细看去时,那其上及至于反复的纹路勾勒之中,隐约之间,尤还能够看出至高琅嬛篆纹的痕迹与神韵,像是那根基与真髓有如脱胎于楚维阳道法一般脱胎出这琅嬛篆纹,但却又在凝炼与显照的过程之中,稍稍的依循着道法的凝练,而有所更易,使之更为圆融与相谐。
但那是楚维阳尚还能够明晰的依循着与原有篆纹所趋同之处,得以辨别出来的两道篆纹——“岁”与“月”。
这两枚篆纹是如此的明晰,但伴随着其自有无轮转以及虚实变化的过程之中,那篆纹愈发繁复,那其上的纹路本身一点点的扩散与延展,进而,好似是顷刻间,两枚篆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叠成了一枚。
那是从未曾有教人洞见过的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