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2)

赵璟稍作思忖,觉得此计可行,若真施行得当,诚如鱼郦所言,至少可让韶关安宁百年。

他一扫多日颓气,一刻也等不得,忙让内侍召月昙入宫。

此夜注定无眠,鱼郦干脆披衣起身坐到书案后,摆出三只茶瓯,斟下热茶。

烛光下她神情专注,身子纤弱却底气颇足,赵璟看得有些出神,他意识到,鱼郦……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喵……惊不惊喜

赵璟悔恨万分

月昙是深夜被禁军带到了御前。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青丝湿透紧贴着小巧的面,裙裾滴滴答答淌着水,又是被禁军冲入藏身的别苑强硬带来, 周身说不出的狼狈。

鱼郦将一瓯热茶递给她, 她接过,朝鱼郦投去可怜求助的眼神。

两人虽有血缘的牵绊,但毕竟自小没在一起生活过,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只是如今鱼郦是月昙唯一能握住的一根救命稻草,看向她的目光难免殷切。

赵璟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道这多余的善良。

官家自然不会纡尊降贵与外邦臣女多言,由鱼郦向月昙说明两人商定好的计策。

月昙沉默了良久,咬了咬下唇,“这样一来, 我岂不是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这话说得妙, 用狼来形容赵璟。

赵璟扬眉, “公主如此明义,想必也不会继续赖在大魏, 乌耶莫多说到底也是草原的人,应当不会对公主多做为难。”

月昙脸色惨白,纤细的身体轻晃了晃, 几欲倾倒。

她再度楚楚看向鱼郦。

鱼郦摇头:“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

鱼郦想起明德朝时, 戎狄屡屡进犯边境,瑾穆在应对中原各路节度使起义的间隙还要分神去对方边境之忧,那时的他心力交瘁, 某种程度上坐视了戎狄的壮大。

从那个时候鱼郦就知道, 外患不除, 社稷难安。

赵璟还担心鱼郦妇人之仁,月昙朝她装装可怜她就会心软,还好没有。

他以手擎额,在一旁认真地观察鱼郦,也是今夜他才发现她真的和从前完全不同。

不过五年,真能使一个人脱胎换骨吗?

殿中如深潭般静默,窗外雨声淅沥,显得屋内尤为冷寂。

月昙绞扭着衣角,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终是红着眼眶,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璟在一旁看着,颇有些鄙薄不屑:真是个软骨头,空有一张和鱼郦相似的脸,却与她一点都不同。

这个念头刚刚落地,连赵璟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这是在想什么,不是一直都希望鱼郦忘记前朝,撒手不要管那些所谓的前朝旧人,按照他的意愿来活,做个识时务的人。

可是当眼前真有这么个人时,他却瞧不起了。

赵璟满心纠结,月昙已经黏糊糊地拉上鱼郦的衣袖,她轻声说:“姐姐……”

赵璟立即厉声道:“不许这样叫她!她不是你的姐姐!”

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既包括放月昙一条生路,也包括将鱼郦的身世之谜永远深埋。

月昙冰雪聪明,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擦干眼泪,抬眸凝睇着鱼郦,“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虽然这些日子想得都是保住性命,说得做得也多是虚情假意,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希望你一切都好,顺遂平安,往后余生能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活。”

月昙偷觑赵璟,官家的脸色果然阴沉似铁,她想也许这就是诀别,想在离开时再见鱼郦一面是不可能了。

她看向赵璟,哀求道:“我能不能送姐……送娘子一件东西。”

赵璟十分不耐烦,冷着脸问:“什么?”

月昙松开鱼郦的手,拎起裙摆,一路小跑到殿门口,冲禁卫哀求了几句,禁卫不敢予她,只有拿着从别苑里查抄来的剑进来。

那是当年明德帝赐给吏部尚书的龙剑。

岁月往矣,早就物是人非,这把剑倒是鲜亮如新,银剑鞘光泽流转,上面浮雕的螭龙倨傲跃于云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叱咤四方、用剑如鬼神的战神蜀王。

鱼郦当然认得这把剑,瑾穆嗜剑如命,有一段时间,他的所有剑都是鱼郦亲自管理,除了她,谁都不能沾手。

她怔怔看着这把剑,既不言语,也不说话。

赵璟心里像堵了块垒石,闷得喘不过气,他没好气道:“窈窈有孕在身,你送她剑也不怕忌讳。”

月昙曾听说过鱼郦是明德帝身边的旧人,其余种种桃色传言外人自不会在一个外邦公主面前提及。

她赠剑只是想给鱼郦留个念想,再者,她如今身边只留了这么一件贵重物品,鱼郦救了她一命,唯有此报。

鱼郦不接,知道赵璟在这儿接了也没用,月昙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反手将剑奉给赵璟,“既然娘子有孕不便留剑,那便将此剑交给官家,待娘子生产完后再给她吧。”

她既要杀回戎狄夺权,便不能将明德帝的剑留在身边,当年两邦交战,草原男儿可没少在那位战神蜀王的手下吃亏,带剑回去也只是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