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2)

相里舟的心腹会意,开始窃窃私语:“周魏两军素来相安,怎么突然攻山?”

他们将目光投向鱼郦。

这一下像把鱼郦架在了火上烤,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毕竟她元思皇后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想撇清关系已是不能。

她暗骂赵璟误事,眼睁睁看着已经站在她身边的姑娘们又开始摇摆不定。

散去许多,只有十几人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相里舟故意使坏,冲玄翦卫吩咐:“你们是先主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危难之际当挺身而出去与魏军决一死战,某命你们为先锋。”

潘玉急道:“叔父。”

相里舟指向他:“你闭嘴。”

司南忧心忡忡地看向鱼郦,鱼郦暗咬了咬牙,道:“不必如此,我可退敌。”

她转身离开,最终只带走了十几个昭鸾台姑娘。

山麓人头攒涌,金鳞向日,甲胄闪亮。

鱼郦曾在禁宫与徐滁打过几回照面,他识得鱼郦,扶剑上前,躬身冲她揖礼,“娘子,主上要见您。”

正好,她也要见他。

慕华澜守在山下,鱼郦将带下来的姑娘们交予她,跟着徐滁去见赵璟。

距离邑峰不远有驿馆,馆阁前禁卫森严,他们走进去,只见厅堂空寂,唯有赵璟坐在窗边,看向窗外山峦云影,目光微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鱼郦走过去,将剑重重搁在他面前的桌上。

赵璟低头看看剑,再抬头看她,目中有化不开的沉郁,“这是在给我脸色瞧?”

鱼郦怒道:“你捣什么乱?”

赵璟唇边清诮:“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由着你上邑峰,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不管你的死活?我未曾伤害任何人,我只是要警告相里舟,你不是他能动的。至于那些你带不走的姐妹,她们本就不信你,你有何遗憾?”

他身在阁中,对山中事尽在把握。

鱼郦在怒意冲顶之余,感到一种无边的乏力,自始至终他们如在棋局,只是一枚无关紧要身不由己的棋子,而赵璟是下棋的人。

她道:“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

“你觉得可能吗?”赵璟仰头,茶色瞳眸中冷光熠熠。

“我不需要你。”鱼郦将手撑在桌上,倾身盯着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厌恶你,我怎么总也甩不掉你。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平声静气地与你说话吗?不,我是畏惧你,有思,你成功地让我畏惧你了,你高兴吗?”

眼中的光终于破碎,辛苦维持的平静终于臻于崩坏。

赵璟搁在桌沿的手止不住颤抖,他凛声:“我不想与你争吵,我说过了,我是在心疼你的命。”

鱼郦道:“我的命属于我自己,我并不是谁的附庸。你想让我按照你的意愿活,可是我不愿意!”

她霍得转身跑出去,在驿馆门口撞上了嵇其羽。

嵇其羽见荆湖南路厢军出动,多少猜到来的并非顺王而是官家,他踯躅于馆舍外,始终不敢让通报。

见鱼郦寒着一张脸出来,愈加无措,却听她道:“你去吧,此事与你无关,以后不要来药庐了。”鱼郦冲他合拳,“多谢嵇尚书这些日子的照料。”

嵇其羽知道她是怕连累自己,怕官家盛怒之下发落他欺君,可这些日子朝夕相伴,他十分放心不下华澜和鱼郦。

甚至于他对蜀郡这片土地也有了感情。

明明那么荒芜混乱,可是牵动着许多人的心,让那么多人不惜为它洒热血。

他终于明白长久以来支撑鱼郦坚持这条路的是什么。

如今将要割舍,心口竟隐隐作痛。

嵇其羽站在鱼郦面前,欲言又止。

鱼郦明白他重情义,拍了拍他的肩,“真的谢谢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能为我们做到这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往后你要多多保重自己。”

嵇其羽目送鱼郦离去,这才鼓起勇气请禁卫代为通传。

没多时禁卫便让他进去。

里头沉静如深潭,赵璟坐在窗边,脸上森凉如覆霜雪。

嵇其羽自知理亏,默默跪下。

赵璟掠向窗外山景,冷哼:“你还有脸来见朕?”

嵇其羽稽首:“臣罪犯欺君,罪该万死。”

“朕至今想不通,她是用了什么东西把你收买至此?慕华澜吗?你不至于色令智昏到这个地步吧。”

嵇其羽稍加思索,平声道:“臣一开始只是怕皇后吃亏,想替官家保护她。可是随着时日的流逝,臣渐渐被皇后身上那股侠义之气所吸引,心甘情愿追随。”他顿了顿,目光中燃起久违的光亮:“就像回到了从前襄州,臣追随官家起义。”

“你倒是会打比方。”赵璟言谈中带了些不屑:“把鱼郦如今在做的事比作朕从襄州起义,你可真是胆子够大的。”

嵇其羽连忙磕头,“臣绝没有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他斟酌词句:“皇后的胆识才干并不逊于世间男子,官家的心里若当真有她,就不该束缚她。”

赵璟将杯中清酿一饮而尽:“她不过是个女子,哪里用得着像男人那般拼命,你说她侠义,朕是怕她太过侠义,救了旁人,反把自己的命搭上。”

“可若她当真听了官家的话,做一个明哲保身、贪生怕死的小女人,官家心里还能瞧得起她吗?”嵇其羽道:“就像相里舟那样的小人,官家不会鄙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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