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突然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无孔不入的僵冷感顿时窜入了孟凭歌的四肢百骸。
好一会儿过去,孟凭歌才把自己调整到一个可以冷静说话的程度,问:“说到这个,张总,我还挺疑惑的,为什么我的考核评分会垫底?”
张琦双手交叉搁在桌上:“这是公司各部门对你的一致评价。今年的你在能力上确实是有所提升,但你在工作方面的失误次数也不计其数。”
孟凭歌摇了下头:“不计其数?不好意思我不太能接受这种含糊不清的概述,更不能接受自己被以这种方式辞退。我不认为我造成的失误已经超过了我为公司创造的价值。希望公司能够给我一个具体合理的解释。”
张琦抬手推了推眼睛,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烦人精:“那我就直说了吧。小孟,你业绩确实不错,但比你厉害的人也有不少。你这个人的态度很有问题,太过尖锐,不懂得服从管理,也不懂得维系同事之间的关系,市场导致小组团队关系非常紧张,小组作业完成异常艰难,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方面的利益。经综合判定,你确实不适合继续做我们公司的员工。”
孟凭歌听乐了。关系非常紧张?异常艰难?带来了严重影响?
第一年的时候,她因作为过于鲁莽,确实不太能够和人打好交道,导致很多人都看她不太爽。但到后面,经过自我改进和提升,她早就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也就最近和一个新来的空降兵同事赵速达有点儿合不来而已。
赵速达在刚来的第一天就对她实行性骚扰,被她打了一巴掌,两个人就那么结下了梁子。后来两人在一个团队里头作业,赵速达总会想方设法给孟凭歌制造难题穿小鞋。
要不是孟凭歌够坚韧,那些项目真能很好地完成?
结果这会儿怎么反倒成为她的不是了?
孟凭歌紧抿嘴唇:“所以,是因为赵速达不喜欢我是吗?”
赵速达不是一般人,是这家公司老板赵雨薇的儿子。如果是赵速达想要弄走她,那她就懂了。
张琦不愧是老油条,面对着孟凭歌这样子的质问,脸上也仍旧波澜不惊,还是跟她打着太极,把人往死胡同里带:“是因为你的绩效评分垫底。”
孟凭歌明白这事儿是无解了,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下,叫公司方面发一个合同解除通知书,以及让张总不要忘记给自己申请赔偿金后,转身走了出去。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这会儿手都在抖,却还是在开门关门的时候,放轻了动作。
随后,她快步返回办公室,走到赵速达的工位前看着他:“赵速达,我有事儿要和你聊聊。”
赵速达这会儿正戴着耳机听着歌,像个水母一样大剌剌地摊在座位上,全然一副游手好闲混日子的模样。
摘下耳机后,赵速达斜眼看了孟凭歌一眼,懒洋洋道:“怎么了?”
“没什么,请你喝杯咖啡。”孟凭歌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赵速达耸耸眉头,终于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西服,跟着她下楼,去了楼底下的一家咖啡店。
与此同时,咖啡店某个角落中,姜炙和人谈好了一桩生意。
他刚刚放松下来,正搅拌面前的咖啡,就在注意到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进了咖啡店,于是朝着那边抬起了头。
是孟凭歌?她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姜炙又望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想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种什么关系,但那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看不见影了。
由于自己还有事儿要办,姜炙没再看,继续和客户聊着,解决着手里头的事情,准备先快点儿把这边的事情给摆平。
孟凭歌和赵速达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以后,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赵速达生着一双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向来喜欢以鼻孔看人,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睥睨苍生的姿态,跟很瞧不起谁似的,完全没有要给孟凭歌好脸色的意思,甚至还透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优越感。
孟凭歌对这个人的第一直觉就不太好,是真的不太想和这种人打交道,多说一个字都容易犯恶心。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来这一出,打死都不会约他出来。
但现在不一样。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目前正缺钱,是真的没有办法恣意妄为,对手里头这份工作说放弃就放弃。
她个人是没什么特别大的物欲,觉得赚到手的钱够用就行,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再有一点余钱去体验一下生活,看看这个世界,那就好了。
但她还要养林广莲啊,重担在身,实在是做不到那么潇洒。
针对此种情况,她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从赵速达这里入手。假如大家经过沟通以后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样一来,赵速达或许就可以不再针对为难她,也不会那么执着地想要把她给撵走了。
孟凭歌深知达成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低,但不试一下的话,又怎么能够切实地知道这条路,究竟是否能够走得通呢?
孟凭歌双手轻捏着搁在桌上,用心斟酌了下言辞,直接开口:“我确实是有事情想要和你谈一谈。就是关于那次,在办公室里头我打了你一耳光的那件事。不好意思,打人确实不对,是我反应过度得理不饶人了,我跟你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还是和解吧。”
这个事儿大概是发生在两个月前的吧。当时是下午七点钟,孟凭歌下班后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毕,所以没有回去,留在了公司里头加班加点解决任务。
就在她累得不行渴得不行,准备起身去自动饮水机处接水的时候,忽然一下子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个人影压迫了过来,惹得她内心忽然杂乱不堪,浑身上下都像被十二月的冰窟笼罩着似的。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出错。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察觉到有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部,吓得她杯子里头的水都洒出了一半。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黏腻感,给人感觉就跟被按着贴到了滑腻的青苔上似的,皮肤都要变脏了。那一瞬间,孟凭歌浑身僵硬,连脚趾头都绷紧了。
就在她浑身不适的时候,赵速达突然贴近她的耳畔,用暧昧又猥琐的声音对她说:“小孟,你长得怎么能那么好看呢?”
氛围诡谲,惹得人格外难受。
非常不讨巧的是,在那种人去楼空的时间节点儿里,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找人求助。加上赵速达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个头也不大的女人,孟凭歌着实被吓得不轻,头一次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了一部阴森可怕的恐怖片里头。
她马上下意识反抗,扭转身子给了赵速达一个响亮的耳光。
赵速达被打得马上恼羞成怒了起来,指责她这个人没礼貌,太尖锐,反应过激,不懂变通,说她这样的女人以后绝对会命苦等等。当时孟凭歌只觉得害怕,丢下一句“要你管”,就工作都不管了,拿起包仓皇着夺门而逃了。
从那以后,孟凭歌每次看到赵速达,都会主动退避三舍,不留给他任何会被他纠缠的机会。赵速达每次看到孟凭歌,也都是一脸的厌恶。孟凭歌的自保行为越是坚定,他就越是厌恶。
孟凭歌时不时的,总能听到赵速达在和公司里头其他男同事聊天时,有事儿没事儿地对着她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一会儿说什么鼻梁高的女人脾气不好,情商低,不懂得做人,谁和那种女人走在一起谁就会被克死。一会儿又说什么眼尾微挑的女人比较心高气傲自我中心,以后十有八九会成为一个绝世疯批,见到到话,一定得绕道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