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听到你说‘别杀我’之类的话语,为防万一,你须得向我坦白你前往北姜的动机,又是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昌嗫嚅着嘴,思索再三,最终不再隐瞒:“天泽十四年秋闱放榜,我于乡试考中举人,本是合家欢喜之事,可惜我交友不慎。那日,好友约我出门赏花吃蟹,我应邀赴宴,喝了几口酒后,便觉得头晕目眩,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马车上,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再后来我便被他们带到了北姜,脚上拴了铁链,被强硬要求为他们办事,我是个文人,在建筑上颇有心得,他们便命我为他们设计城郭,日出而作,日落也不能息,比流放还不如。我都尚且如此,那些体力劳动者更甚,锤石浇土、样样都做。后来我才发现,这些与我一同受苦的人几乎都是从东越掳来的,他们来自东越各地,男的女的都有,大多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江辞也震惊了:“你是说,掠卖?”
苏昌点头:“这是个有纪律有组织的团伙,他们前往东越,无孔不入,百姓一旦落单,无论男女,便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承霖不由得好奇:“这就奇怪了,若是平常的掠卖团伙,一般会选择黄发小儿为掠卖对象,怎么这个团伙专门挑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苏昌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不由得有些疲累,喘着休憩了片刻,才继续缓缓道:“他们掠卖人口,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为了修筑城池。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自小熟读墨家之言,对守城之事颇有研究,秋闱放榜,又是实打实的第一名,因此被有心人盯上,设计将我掳了去。北姜自古以来便对我东越国土虎视眈眈,此番大肆俢固城池,想必贼心不死,我深觉此事不妥,想逃回东越禀告陛下,无奈他们看得太紧,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直到前段时间,怀意公主出使东越,回北姜后便召见了我,并把我奉为上宾,对我处处优待,我这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他们见我出逃,对我穷追不舍,混乱中我被人打伤,滚下了山坡险些丧命,幸好是晚上,他们没寻着我的下落,我这才一路奔逃来到这里,无奈伤势太重,摔进芦苇丛中,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江辞听着苏昌诉说他的遭遇,不断地与上一世的场景进行重合迭加,如果苏昌所言不虚,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东越这些年屡屡有人失踪,难道都是被掳到这里来了?
怪不得上一世苏昌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拦住李承贺的仪仗,拆穿江辞的真实身份。毕竟在他的眼中,他被北姜掳了去,饱受苦难,江辞却顶着他的身份在东越如鱼得水,成为国之重臣,实在不叫人多想。
他恐怕就是把她认成了背后的主谋。
“苏昌。”江辞慎重地唤了他的名字,“此事事关重大,你确定没有胡说?”
“我本是将死之人,若不是遇到了你们,若不是知晓你们是东越人,想着你们既是我的同胞,必不会害我。否则,便将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哪里还敢空口宣之呢?”苏昌嘴角又渗出一排血,缓缓举起了右手,眼神坚定地回答说:“我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