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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薛晚栀知道谢瑾呈表面装作不在意,内心却深爱嫡姐,不然当初也不会苦苦等了疾病缠身的嫡姐五年,就连夜里他与她共赴巫山云雨时,也含糊不清地念着嫡姐的名字。
薛晚栀深觉他可怜,又受他尊重爱护,便想待他好,做他的贤妻,与他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
可后来她发现谢瑾呈对嫡姐好似是真的不在意,但望向自己的眼神,倒是幽深又露骨。每个夜晚他近乎疯魔地念出的名字,怎么听,都像是“栀栀”,而不是长姐的名字“姿姿”。
再后来,薛晚栀亲眼看见本该早就死了的前未婚夫一脚踢开谢府大门,怒斥兄长无耻,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谢瑾呈精心谋划的。
谢瑾呈要的,本就是她。
◎应嫁◎
宋娴慈猛地直起身子,带动了伤处,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边往小姑奶奶院里走,边问:“怎的今日就发动了?可顺利?”
婢子噙泪道:“姑丈让表公子给小姑奶奶送话……”
宋娴慈冷声打断:“已经和离了,没有姑丈。”
婢子忙改口:“是!是!李家让表公子给小姑奶奶传话,说‘怀子和离着实是一桩天下奇闻,你家小姐使毒招逼着我们放人,当时恨得发狠,现在全想开了,谢过宋家的恩德,毕竟这肚子里的未必是我家的种’。小姑奶奶听表公子替人传这样的话,忍到方才,终于伤心难抑,摔倒在地,这就发动了。医女说,小姑奶奶气血攻心,那一跤又撞着了肚子,怕是难熬。”
“可叫了母亲和两位叔母过去?”
“几位夫人已在外间陪着了。”
宋娴慈赶到时,苏氏和二房三房的都在外间守着。苏氏双目失神不知在想什么,脸色似悲似怨,见着她来,死死盯着这个独女。
宋娴慈被这么怨毒的一眼看得脚底生寒,顿了顿,回望过去。
“你们都先退下。”苏氏幽幽吩咐。
二房三房的犹豫片刻,终是不敢留在这对母女面前,依言告退。
苏氏两三步走到宋娴慈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左臂:“走!”说完就拉着女儿往内间去。
兰堇吓得大叫着去拦:“夫人!您干什么!小姐还未出阁,怎能见妇人产子!”
苏氏状若疯癫,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竟拦不住掰不开。
两人就这么进去了,婢子们各端着清水与血水进进出出,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内室。祖母的幼女,宋家的小姑奶奶,此刻湿透了的头发贴着发白的脸颊,嘴里咬着一片老参,嘴唇一丝血色也无,整张脸痛苦到狰狞。
苏氏拉着宋娴慈走到分娩的妇人身前,一把掀开妇人的裙摆。
在场的医女和几个稳婆不由惊呼。
夫人分娩时下身的惨状对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是极大的冲击,直惊得宋娴慈白着脸后退半步,哑声喊:“娘!”
听见这声“娘”,苏氏身子猛地一抖,轻轻把妇人裙摆放下,转身出去。
宋娴慈跟上去,想了想又回头施以一礼:“我家小姑奶奶就劳烦医女与各位妈妈了。”
饶是这几位见多识广,这种大户主母拉自己未出阁的亲女儿进产室,还掀开产妇裙子让女儿看个清楚的场面,连她们看了也都迟迟反应不过来。
宋娴慈出去时,只见苏氏立在堂中,背对着自己。
苏氏听到脚步声,知是她来,声音里带了三分哽咽:“十八年前,我生你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夜里。”
宋娴慈张了张口,终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挣扎了整整一日,从头一日晚间到第二日深夜,我疼得以为我要死了。”苏氏回头,眉眼里尽是哀戚,“我拼了命把你生下来,我拼了命!我嫁进门来四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有了你!是!我的确盼着你是个儿子!但你居然是个女儿!
“我为了生你,一条命险些没了,以后也再不能有孕。你父亲是宗子,不能无后,那贱人便这么进了门!我是怨你,不喜你,不愿养你,逼得你祖母把你抱去她院里养,因为你不是儿子,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爹爹纳了别的女人!看着你爹爹与那贱人浓情蜜意!还生下了一子一女!
“而你!你干了什么!你承欢在你祖父祖母膝下,学的什么礼数规矩!居然善待那贱人生的儿子女儿!你爹与那贱人的儿子流放了,婆母也去世了,我以为我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可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按你祖母说的,踩在你亲生母亲头上当家主!
“我好心为你相中了顾寂,满盛京没有更好的儿郎了!我是害你吗?为何不肯听我的话?为何不肯听一听!”
苏氏弓着身子痛哭许久,忽迈步上前,紧紧揪住宋娴慈的衣袖,撕心裂肺地喊:“你毁了我在宋家的指望还不够,还要压我一头,你看看这整个盛京,还有像我一样在女儿手底下讨生活的主母吗!”
……
宋娴慈站得笔直,不知过了多久,只看见母亲一点点哭到无力,身子瘫在地上,听见母亲声音一点点哭到嘶哑。她一时间只希望能用心里这实在难忍的痛苦换千刀万刀捅在身上,还能好受些。
她苦笑出声,轻声道:“是否只需我应嫁顾家,母亲便可心安?”
苏氏哭声猛地一止,直直看向她。
宋娴慈垂眸,然后双膝跪地,对给了自己血肉之躯的母亲行了个大礼。她闭上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女儿应了。”
苏氏又惊又喜:“你……你……”
宋娴慈淡淡道:“府中事务是兰堇助我,外头的铺子生意是阿涓与我管着。这些日子我会让她们和各个管事去母亲院里移交干净。”
苏氏摸了摸眼泪,意识到掌家之权终于到手,自己以后在府里就是真正的主母了,嘴角总算带上点喜色。
“李家让表弟来宋家带话以致小姑奶奶难产这事您应该已经知晓了,我之前让人捏了他的把柄……”
苏氏忙道:“知晓!知晓!这袒护毒妇殴打孕妻的杂碎,这事我明早便去办,定要叫这牲畜从此不得安生!”
宋娴慈点头:“表弟若能悔悟,就把前边那个栽了翠竹青松的院子给他住着,以后便当是宋家的公子养着;若不能,他毕竟留着李家的血,就让他与李家共存亡吧。”
苏氏叠声应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