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她曾被祖母督促着练研墨,为的就是在嫁人后为宁濯伺墨时久站之下仍能保持仪态。如今看来,倒是白练了。
宁濯感受到一道幽怨的目光,抬眸去看她:“怎么了?”
“无事。”宋娴慈眼神复杂,“我只是看你如今不需我伺候,觉得从前许多苦都白受了。”
宁濯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无奈笑道:“你或许不信, 我当初同祖父祖母说过此事好几回, 让他们别逼着你学这些伺候人的功夫, 我用不上。可他们不肯应我。”
宋娴慈一怔:“你还同我祖父祖母说过这些?”
宁濯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红着耳尖把目光收回来,沉静道:“我先忙正事。”
宋娴慈看着他那强作镇定的模样,心里软成一塌糊涂,正欲说些哄他的话,却见祁俞急匆匆进来。她于是闭上嘴,识趣地往里间走,不打扰祁俞禀报。
祁俞见宋娴慈走了,才附耳过去跟宁濯说:“顾将军今日派他的近卫陈浮偷偷去了长公主府。”
整个大昭只有一位长公主,便是太上皇嫡出的三女儿,宁濯的三堂妹。
宁濯想了想,问道:“颜旭可还在长公主府对面那个阁楼里?”
“属下看过,还在。”
宁濯沉思片刻,忽问他:“朕记得后日便是三堂妹儿子的满月酒了。”
“是,长公主昨日已派人递了帖子进宫,说是请陛下赏脸去吃酒。”
宁濯静默许久,低眸继续批奏章:“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祁俞皱眉:“陛下不把长公主和顾将军提来问问吗?”
“不必。”宁濯笔下动作未停,淡淡道,“三堂妹不是蠢货,她会自己来找朕的。”
这一夜,宋娴慈泪汪汪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肆意驰骋的宁濯。
七日欢药效一日比一日强,是以今日的宁濯比起昨日又要可怕许多。
可她却看出来宁濯有些不对头。
而且不对头的原因恐怕与七日欢关系不大。
于是她颤声问他:“夫君今日有心事?”
宁濯幽深的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闻言动作又重了些,在她骤然高昂的娇吟声中沉声道:“没有。”
宋娴慈:“……”她抿紧唇瓣,默默承受着他那不知从哪儿来的怒气。
不过把他喂饱就好了。餍足之后为她擦洗身子和抹药时,他就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翌日宁濯下了早朝,正欲回紫宸殿与宋娴慈用膳,却见祁俞凑了上来:“陛下,长公主求见。”
宁濯眸光轻闪:“可有旁人知晓她入宫?”
祁俞缓缓摇头。
宁濯看向肖玉禄:“你去同皇后说,让她先吃着,不必等朕。”
肖玉禄忙应下,小跑着往紫宸殿去了。
宁濯视线转向祁俞:“她在哪儿?带朕去见。”
最后祁俞竟是将宁濯带到了棠梨宫附近,见他皱眉,忙开口解释:“属下可不敢随意将长公主带去娘娘住过的地方。长公主此刻是在棠梨宫旁的芝兰殿候着陛下。”
宁濯脸色稍霁,抬足进了芝兰殿的门。
芝兰殿原本是四皇子生母所住的地方,如今已成了一座废殿,无人居住,无人洒扫。
长公主衣着低调,此时正站在那株玉兰底下,见宁濯进来,跪地行礼:“臣妹见过皇兄。”
宁濯隔着衣袖将她搀起来:“你还未出月子,不必行大礼。”
长公主挤出一个笑,然后瞬间肃然道:“臣妹有要事向皇兄禀明!”
祁俞早就走到外面放风去了。宁濯神情淡淡:“你说。”
长公主恭顺地低下头,轻声道:“昨日定北大将军顾寂派人密访长公主府,让臣妹在吾儿满月酒上动手脚陷害皇兄,并许诺臣妹在事成之后救出颜旭。”
宁濯低眸淡笑:“他要你如何陷害朕?”
“顾将军要臣妹用兄妹情分将皇兄稍稍灌醉,再引您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长公主蹙眉摇头:“他不肯说。”
宁濯默了一瞬,忽问她:“你想救颜旭出来吗?”
长公主沉默的时间比他还长一些,好半晌才低声答道:“想的。”
“顾寂的人应该同你说过,颜旭曾是南蛮王,又伤过朕的皇后。于公于私,朕都不可能放过他。”宁濯淡淡睨着她,“你既想救颜旭出来,为何不应下此事?”
许久,长公主抬眸苦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妹虽不聪明,却也知顺皇兄而为才是正道。”
宁濯静了片刻,轻声道:“听闻你如今的夫君待你很好,你就别再想着那个杀你胞兄的颜旭,好好同他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