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宋娴慈投来的目光,认真道:“别怕,万事有我。”
宋娴慈心里一酸,点点头,夹起宁濯为自己夹的肉,放入口中细嚼。
待宋娴慈吃完第二碗,宁濯正欲像往常那般再为她添一碗时,却被宋娴慈拦住。
她声音很低:“我吃饱了。”
宁濯心中顿时生出极大的怒意,强自忍下,将碗放回桌上,温声道:“那便不吃了。晚上我们与兰瑾阿涓聚聚,一起吃些香香辣辣的肉,好不好?”
宋娴慈不禁笑了:“你不是一贯霸道得很,生怕阿涓和兰瑾把我抢去了吗?今日怎么这般大度?”
宁濯并不答宋娴慈的问话,只是坐下来,抱起她放自己腿上,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等会儿我陪你去见,可好?”
宋娴慈一怔,继而摇了摇头:“我自己去。”
虽然每每对上母亲,她总是会心慌惊惧,但也知不能躲着。
遇事若躲避,便落了下乘。
“我陪你。”宁濯重复道,“不然你就别去了。”
阿涓曾同他说过苏氏当初是如何用生恩逼迫娴慈应嫁顾寂,又是如何逼着娴慈点头让宋娴姝与她这个嫡姐共侍一夫。
他因为苏氏而险些与娴慈错过,可再恨也只能忍下不提。
苏氏是娴慈生母,只这一条,他便动不得她。
动不得归动不得,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娴慈再因为苏氏而受一点点委屈。
娴慈这些日子过得欢喜,脸上好不容易才有了那样甜蜜幸福的笑,身上好不容易才长了些肉,绝不能再回到过去。
宋娴慈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沉默着点了点头。
宁濯叫人送来一碟凉凉的甜点,哄着她吃完,才牵着她去了棠梨宫。
苏氏一直站在殿门外等候,那儿日头正晒,不多久便脸色都白了。阿涓与兰瑾劝了多次,她也不进来。
兰瑾见状只好站在旁边为苏氏打伞遮一遮。
宁濯牵着宋娴慈进来时,便是看到这副景象。他感觉到娴慈的手越来越凉,一颗心如被攥着一般发疼。
苏氏见到女儿,眼泪瞬间落下来,咬着唇行礼:“陛下万安,娘娘金安。”
宁濯与宋娴慈双双避过。肖玉禄忙将苏氏扶起来。
“先进去吧,外头热。”宁濯沉声道。
苏氏流着泪应下,去看宋娴慈。
宁濯顿时挡在娴慈面前,拉着她进了殿中。
棠梨宫虽是阿涓和兰瑾住着,但内务府得了宁濯吩咐,一应物事的份例都是按照公主的规格来。
殿内放了自窖中取出来的冰块,凉快许多。
宁濯摸着娴慈冰凉的手,让人将冰块往镇国公夫人那边挪。
苏氏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酝酿许久,才道:“娴慈,你……你当真不当我的女儿了吗?”
宋娴慈只觉浑身发冷,下一瞬便感觉到宁濯握着自己的手用力了些,因此从他身上得了些温暖。她心思稍定,缓声道:“我以为,夫人若没有我这个女儿,当是能过得更好些。”
苏氏心如刀绞,颤抖着声音说:“娴慈,母亲错了,母亲不该……不般那样对你……”
“那般是哪般?”宁濯淡淡道。
“……”苏氏一滞,白着脸历数自己的过错,“不该一生下娴慈就说要丢出去,不该在娴慈幼时想要亲近我时不肯见她,不该因觉得娴慈想要我陪着她时打她一巴掌,不该在她重病时不管不问,不该明知她等着陛下自南境归来却逼她嫁人,不该……”
她越说,眼泪越是忍不住,声音也愈发颤抖。
自娴慈假死,她日日梦见过往,那冷待斥骂娴慈的一幕幕,都成了利刃,扎向她的脏腑。
她终于在一个接一个的难眠之夜慢慢意识到女儿的重要。
她终于如全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开始爱自己的女儿。
可女儿却不在了。
那日她被母亲骂醒,想着自己确实错了,确实不该怪女儿。
好在娴慈被婆母教得温柔懂事,最是心软,被她斥责怨怪过多次也从来不曾恨她。
这一回,她要好好同女儿道声歉,日后再如其他做母亲的一样待自己女儿。
她与女儿错过了二十年,好在如今悔过,还不算晚。
她还有很多年。
想到这里,她眼中有了星星点点的光,温柔地对着宋娴慈说:“乖女儿,再给母亲一次机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文中所有对娴慈不好的人都不会有与她和好的机会。
苏氏因为是女主生母所以这回才能有机会在娴慈面前叭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