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瑶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他说他对她有愧,究竟为何有愧?
话也不说明白就走,让她徒增烦恼。
没过几日,果真有人捧了房契和定契找到她的家中,只待她在定契上签了字,那座宅子便是她的了。
褚瑶不肯签,可架不住母亲听了陆家要白送她宅子这件事,喜出望外,说要代她签下。
可周氏不识字,那人说按手印也算,褚瑶没能拦住母亲,眼睁睁看着她在定契上按了手印,事情已成定局,褚瑶没办法,追着那人出去,将一千两银票全部塞给了他,又叫他回来写下字据,这宅子就算她买的,不是白要的。
那人走后,周氏心疼那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指着褚瑶骂她固执蠢笨一根筋,别人明明是要白送的,她非要给银子,做这副清高模样给谁看?
周氏也知自己骂得难听,可情绪上来了就收不住口:“一千两你说给就给了?你就这么不把钱当回事,你知道当初咱们若有这一千两,你的两个哥哥就不用去战场送死了。一千两啊,你怎么敢随便就给出去了……”
母亲骂她,褚瑶并不生气,毕竟她把银票拿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挨一顿痛骂的准备,可是母亲却提到了两个哥哥……
她倏然望向母亲,反问她:“是啊,若当初我们家里有银子,你的两个儿子至少能保全一个,可是我们家的银子呢,娘?我们家的银子你给谁了?”
周氏原本歇斯底里,听到她这般质问,气势一下子便消散了许多。
她心虚。
当年她把银子偷偷拿去周济娘家人,到最后也没有要回来。
她咕哝道:“我与你说眼下这一千两,你提以前的事情做什么?”
时至今日,周氏仍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她周济娘家人有什么错?娘家人拿不出钱来还有什么错?怪只怪世道不好,怪只怪他们生在了穷苦人家,大家都不富裕罢了。
“这么多年了,你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吗?”褚瑶的声音微微发颤,两个哥哥是她心中最大的痛,只要提起,她便不能控制自己去指责母亲,“论血缘亲近,我和哥哥们才是你的至亲,你拿去周济娘家的银子是阿爹用命换来的,你怎能不与我们商量就给了旁人?”
“你们那时还小……”
“小么?那时我大哥都快定亲了,二哥也在读书,只我一个人小罢了,你又与他们商量过了吗?”
周氏张口想要反驳,可看到女儿冷凝着脸极力忍耐怒火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竟不敢说出来了。
看到母亲喏喏不敢言语的样子,褚瑶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笔旧账她不想与母亲说太多,毕竟如今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她缓了缓气息,心中思忖一会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儿,才理好说辞,将今日的事情与她解释清楚:“我从陆家搬离那日,陆夫人带着两个女儿特意来检查我的行李,生怕我多带走陆家的东西。他们如此防备我,和离这么久又怎会无缘无故白送我一座宅子?我今日拦着你不让你按手印,你不肯听,既按了手印,我便只得原价买下。所幸那宅子我看过,还算不错,一千两权当买一个住进去的心安理得……”
周氏听了这番话,才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确实太冲动了,但碍于自己时长辈,总要挽回些面子:“你先前没和我说过他们防备你的事情,只和我说陆家给了你银子和铺子的事情,我以为他们对你很好呢?”
“我嫁过去三年,他们也未曾短缺过我什么,只是既然和离了,他们对我多些防备也没什么。”个中缘由褚瑶不能与母亲说真话,就这么糊弄着母亲把日子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总之我们与陆家两清,谁也不欠谁。如今宅子既然买下了,回头找人算算吉日咱们就搬过去吧。”
周氏叹了口气,也便没再说什么了。
不日之后,大梁变天,原大梁君主禅位于晋阳王,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永安,新政随即颁布,宽刑薄赋,扫除烦苛,与民生息,举国沸腾。
京城很快遣人过来,要带鸣哥儿回京城。
褚瑶抱着儿子在屋里,最后喂养他一次。小人儿还不知道自己就要离开母亲,一边吮着,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看母亲,时不时松开一会儿,冲着母亲咧嘴笑笑,嫩红的牙龈上有两颗刚冒出来的小牙……
他一笑,褚瑶便潸然落下泪来。
当初裴湛要孩子,她答应得痛快,如今真到了母子分离的这一日,心里痛极又无法宣泄,恨不能反悔了不给。
可到底理智尚在,她不能真的把儿子留在身边,这太自私了,儿子的父亲是东宫太子,儿子跟着他,日后会大有作为。
儿子喝累了,一边吮着一边睡了,圆嘟嘟的脸上满是幸福与满足。
褚瑶将他小心交给奶娘,看着奶娘抱着酣睡的小人儿上了马车,临走时又叫停,将知叶也推了上去。
“知叶,辛苦你也跟着走一遭,”她往知叶手中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待安置好了你就回来。”
知叶明白她的意思:“阿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鸣哥儿。”
马车渐渐行远,褚瑶立在门口遥遥远望,那那碌碌的车轮声将她的心几乎碾了个粉碎……
说媒
八月初二,宜入宅,宜嫁娶。
自从鸣哥儿去了京城后,褚瑶因为太过惦念而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人也清减了许多,这让本就瘦削的她愈发有些弱不胜衣。
原本定好八月初二搬家,也好着手开始打理铺子,褚瑶勉强打起精神,打算日后将精力都扑到铺子上,淡却对孩子的思念。但前一日周氏吞吞吐吐地问她能不能另择吉日搬家,因为八月初二褚瑶三姨母家的大表弟昆哥儿成亲,周氏想带着她一起参加婚宴。
褚瑶想也不想地拒绝:“你想去就自个儿去,我不去。”打从上一次姨母她们借钱不成后,她们便再未登过褚家的门了。
不过母亲似乎瞒着她偷偷与姨母她们来往过,褚瑶那几日正因儿子的离开而伤心,身子又病着,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约束母亲。
“你这几日都憋在家中,去热闹的地方沾沾喜气也好,”周氏劝她,“就当是去散散心,好不好?”
“不去。”她厌恶姨母那些人,去了只怕心情会更不好。
“你三姨母家的表妹秋荷,你小时候不是与她玩得最好了,前几日你生病她还来看过你呢,就算不给你姨母面子,也该给你表妹一个面子啊,她也盼着你去呢……”
小时候与姨母家关系尚好的时候,几家来往密切,农忙时便将几家的孩子拢在一家看顾着,秋荷比褚瑶小两岁,小时候长得圆润可爱,乖巧懂事,最爱跟在她屁股后面表姐长表姐短的,褚瑶也是真心喜爱这个表妹。
后来就算褚瑶极其厌恶那些长辈,唯独对秋荷还算待见。前几日她生病的时候秋荷拎着两包糕点特意来看她,宽慰她莫要太伤心,往后日子还长,以后嫁了人再多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养在跟前,就不会再惦念以前的事了。
看在秋荷的面儿上,褚瑶才勉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