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与朱炯对弈便丢了大丑,没几下便被杀得片甲不留,朱炯竟然也没有嫌弃她,而是让她“再接再厉”。
她于是买了不少棋谱钻研,终于……堪堪进步了那么一点点。
谢峦枝看着对面的朱炯,小小地叹了一声,“殿下,你让我七子吧。”
朱炯一愣,怀疑地看着她,“七子也太多了些,又没试过,先让三子下。”
谢峦枝也不与他争辩,迳直把棋子落下,试试就试试好了。
小半个时辰后。
“……看来你没有骗我。”
“下一次让你八子吧。”朱炯没说出口,她实在是个臭棋篓子,赢了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谢峦枝心中默念,上辈子可是从九子开始,这辈子好歹已经进步了一点点。
朱炯一边捡棋子一边问:“今天什么日子了?”
“九月初四。”
朱炯的神色有一些奇异,“初四……很快就是万寿节了。”
万寿节是皇帝的生日,也便成了这全天下的节日,这一天宫内宫外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官员勋贵们都要向皇帝献上贺表。
“万寿节的宫宴殿下需要参加么?”谢峦枝问。
谢峦枝觉得是不用的,毕竟之前中秋宫宴那么盛大的事情都与他们明泽堂无关,还是谢峦枝准备了茶水,邀请他们主仆二人一起到院子里抬头看月亮便算过节了。
朱炯说:“不参加,但在典礼上最重要的就是贺寿献礼,皇子是排第一位的。”
“殿下是怎么想的呢?低调一点不出错还是出彩一些?”上司给了方向下面人才好办事。
突然,她生出种猜想,忧虑道,“殿下不会什么都不送吧。”
朱炯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不会被自己说中了吧?
谢峦枝心里浮出一丝担忧,如果把皇帝惹急了,朱炯一定不会死,但自己这个在明泽堂伺候的小宫女很可能会被无辜迁怒,受池鱼之殃啊。
万一皇帝火气上来,下令把明泽堂的下人全部打一遍怎么办?
她劝说道:“就算殿下恨陛下,但奴婢觉得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读书人就喜欢讲究这些,殿下若是不参加清誉受损的只会是你自己呀,哪怕随便糊弄一下这个流程也是要走的……”
在朱炯审视的目光中,谢峦枝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峦,你好大的胆子。”朱炯缓缓开口,如有千钧,“我恨父皇?随便糊弄?这些话足够让你掉一万次脑袋。”
谢峦枝吞了口唾沫,虽然她很肯定日后的凌熙帝对现在的陛下没什么父子之情,但眼下他毕竟年纪还轻,或许还有那么些孺慕天性?
她硬撑着说:“奴婢说得不对么?”
半晌,朱炯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不,你说得很对。”
他向后一靠,视线淡淡投向虚空,他的手上把玩着几颗棋子,“连你都看出来了啊。”
是自己在阿峦面前太过放松疏忽了,还是他现在的忍耐力还不够?
他或许应该反省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了,毕竟世人都迂腐得很,皇帝想要一个不会质疑反抗的听话儿子,朝臣想要一个父慈子孝的皇家典范,那便给他们好了。
“是因为成贵妃和二皇子么?”谢峦枝小心地问。
设身处地想,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家,母亲死了,父亲已经有了新宠和新的儿子,是个人都会不平吧。
在这时间似乎都停止的高墙内,连谢峦枝有时都会生出一丝丝绝望愤恨的情绪,何况朱炯。
这个问题跟着的沉默有一些长,似乎是在权衡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终于,朱炯说话了。
“那么多人,单单王妃和世子的车出事了,而恰好,负责护送的统领是成贵妃的哥哥,这样的事情,我不相信。”
谢峦枝悚然一惊,朱炯的意思是他怀疑那场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联想到上辈子成家悲惨至极的下场,那么一切就很明了了,朱炯的心中很早便与成家不死不休了。
只她有些不明白,戕害国母这样的大罪,他登基后完全可以派人重新彻查,名正言顺地除掉成氏,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背上了不少不容幼弟刻薄寡恩的骂名。
她问:“殿下有证据了么?”
朱炯把手里的那枚棋子一抛,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掉进棋篓,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有没有的……已经不重要了。”
冲突
朱炯永远记得那一日。
……
时隔三年,朱炯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变老了许多,也从“父王”变成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