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炯想,这一次没有什么其他人了,就他和她两?个人,一起从?街头走到结尾,说说话看看灯。
“走吧。”
谢峦枝看到朱炯的眼睛是亮亮的。
她有些纳闷,这个灯会规模不?大,款式也普通,为何能如此吸引皇帝。
朱炯和谢峦枝肩并肩走着,谢峦枝对路边哪个摊子多看一眼,他便?会停下脚步,贴心?地让她选购。
在?一个卖如意扣的摊位上,他买了不?少,因为摊主对他十分热情地招呼:“这位郎君,便?买给你夫人吧,看啊,你夫人也多喜欢呀,戴着也好看,当郎君的可不?能小气呀!”
虽然这些如意扣的玉质都很拙劣完全入不?了朱炯的眼,但他很喜欢摊主说的话,这种带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挑选东西为她付银子的感觉,太过新奇,也太过令他心?驰神?往。
他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停下,认真挑选了一番后,拎出两?盏并蒂莲,他把一盏递给谢峦枝,“这盏灯喜欢么?我?们待会去前面放灯,顺便?许愿,老板说很灵验的。”
谢峦枝接过,看着手上的花灯,她问:“陛下相?信么?”
朱炯说:“自?然信。”他兴致勃勃地说,“快去吧,去玩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谢峦枝突然觉得,这一瞬间朱炯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是她记忆中的凌熙帝又不?全是,倒有几分让她想起了八宝所说的王府中的小世子。
她不?由微微笑了笑,“没事,那我?们就走远一些,去下游放,灯跑得快些,各路神?仙也最?先收到。”
野心
这一趟朱炯玩得十分尽兴。
回去路上, 谢峦枝捧了许多盒子,这都是刚才朱炯买的,还有一些是他刚刚从一个投壶摊子上赢来的。
那个摊子花五个铜板就可以换五支箭, 投中三次就可以拿奖品,摊主很有主意,奖品都是女子喜欢的口脂、胭脂、香膏、珠花之类,为?了博美人一笑, 许多男子都在摊位前乖乖交上了钱。
不过,花一点小钱能有机会在心上人面前卖弄, 许多男子其实心底也是相当期待的,因此与老板倒是一拍即合,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看摊位热闹, 皇帝陛下也没忍住入了套, 连赢了好几轮之后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故作?淡定地对谢峦枝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挑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回去玩吧。”
谢峦枝于是挑了几瓶月季花瓣做的香露还有两个木头娃娃,娃娃的做工虽然有些粗糙,但憨态可掬, 放在屋子里当个摆件也是不错的。
“喜欢么?”走在回去的路上, 朱炯问。
“喜欢。”
“其实我还可以再?赢几个的。”
谢峦枝说:“摊主小本生意, 陛下便高抬贵手饶了他吧,毕竟也是你的子民呢, 刚才我在旁边看到摊主的脸都皱成?一团了。”她轻笑一声,“不过陛下刚才好威风,许多人都在看你呢。”
“你觉得威风么?”
谢峦枝不语, 她若答了,定然又会被朱炯寻着机会, 说一些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羞人的话。
朱炯又说:“明年我们再?来这里。”
他也不需要谢峦枝答话,自顾自地就如此笃定宣布到。
明年这个时候他和枝枝已经完婚了,那时候她就是自己的皇后,是自己的夫人,到时候故地重游,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呢?定然会比现?在更加令人沉醉吧。
回程路上依旧是朱炯驾车,谢峦枝没有进车内,也坐在车架上,夜风从他们的发间吹动?而过。
冷不丁的,朱炯突然问:“枝枝,上辈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朕真相。”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怒气。
谢峦枝不知不觉被这种静谧平和的氛围感染,他想知道,那便说出来好了,上辈子一直骗他,这一点她的确有些愧疚。
她开口道:“陛下,你并?不是宽容柔和的性子,你初登基的时候,朝野上下整治了很多人,手腕强硬雷厉风行?,我会被发配到清州也是受此牵连,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发作?的缘由,自然觉得陛下心性暴虐,当知道你就是皇帝陛下的时候,其实我害怕极了,生怕那段时日得罪过你,也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你发现?,欺君是重罪,我担心自己丢了小命不说,还要连累其他人。”
“朕根本不会对你动?手。”朱炯说。
“那时候我不知道。”谢峦枝说,“后来相处久了,我有把握陛下应当不会杀我,可是一开始没有开口,后面就更难了,便抱定主意索性就这样一直到把秘密带进棺材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没打算成?婚生子,当谢慕贤于我也是乐事一件。”
“所以那次——”朱炯忍不住道,“你说你宁愿一死什?么的,也根本是假话,你知道朕不会杀你,你在赌对不对?”
谢峦枝安静了一瞬,心中一番挣扎,终于还是承认道:“是,其实现?在想想我心底应当是相信自己不会死的。”
“若当时朕坚持呢?”朱炯有些憋闷,有些不平,还有一些委屈,“如果上辈子朕执意一定要得到你,坚决不放你走呢?”
他忍不住想,他当时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时他再?强硬一些,狠心一些,也许上辈子早就发现?了真相,也早就得到了心爱之人,不必蹉跎至死。
“圣命难为?,如果陛下下令,我除了从命,还能有什?么办法?。”谢峦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总不能真的为?了这事背叛大兴,投奔北棘人去吧。”
“不过——”察觉出朱炯情?绪的波动?,她连忙补充说到,“那样的话陛下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肉身罢了,我与陛下之间必然心存隔阂,长久下去定然生出嫌隙,说不得过个两三年陛下便厌倦了,厌了我,把我发配去冷宫也不一定。”
“不会的。”朱炯说,“朕不会厌倦你,更不可能放你去冷宫,朕只会与你继续一生一世纠缠下去,直到老了,我们两个再?也折腾不动?了为?止,那时候说不定你对朕这个糟老头子已经日久生情?了,也只得捏鼻子忍下。”
谢峦枝想了下朱炯形容的景象,两个在皇宫内纠缠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和老太太……会成?为?相互憎恨的怨偶,还是会因相伴了一生的时间而彼此妥协?这个答案大概永远没办法?知晓了。
而且就算上辈子她真的被朱炯留了下来,也是等不到那一天的,朱炯他被北棘人暗算了……
想起上辈子朱炯的死讯和与北棘之间的战事,谢峦枝觉得有必要和朱炯好好商议一番,他们都有上辈子的记忆,先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恩怨纠葛到底如何变换,事关大兴社稷安危,必须得合力?将?这件事解决了。
她问到:“陛下,上辈子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民间都传闻是出了奸细,你能和我说一说么?”
这次与北棘的败仗是朱炯上辈子除了谢峦枝以外第二件深入骨髓的意难平,原本是一片大好捷报连连的形势,他很有把握将?北棘人一举击溃,结果一日间天翻地覆,不仅他自己殒命,还葬送大兴的大好局面。
他都不敢想像大兴国土后面会被北棘人如何践踏,一想便是五内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