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伊恩忽地想起一个月前,小雄子发烧后醒来,也曾脱口而出一些他听不懂的音节。但伊恩早已记不清当时对方说的是什么。这个念头一晃而过,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工作“虫”、十几天就能痊愈的枪伤……
一切都在提醒宁宴,这里是虫族,他早已不是人类,而是一只雄虫,几日前被雌虫绑架,如今刚刚苏醒。
宁宴用力一闭眼,定了定神,再睁眼时,原先的茫然无措仿佛已经不存在。
他问伊恩:“我的终端呢?”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伊恩将放在床头的终端递给他,不放心地叮嘱:“您现在还是要多休息,不要看太久了。”
宁宴应了一声,接过终端,打开就是满屏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提醒。
最上面是粉丝群的消息。宁宴设置了免打扰,但是他的消息还是能够收到提醒。
宁宴的指尖在那条消息框上方停顿片刻,却没有点进去,而是切到主页,打算先解释自己这段时间的消失。
出乎他的意料,直播间内挂着一条公告。
[公告:主播宁宁早睡早起有事请假中,希望各位观众朋友们耐心等待哦~]
宁宴心下疑惑,平台还有自动请假功能吗?他又看了一遍公告,退出去编辑了动态:
宁宁早睡早起
发生了一点意外,暂时停播一段时间,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点击发送后,宁宴点进粉丝群报平安,然后逃也似的退出。
宁宴知道自己在害怕,但他从不会回避自己的恐惧。
就像从前,一睁眼发现一只飞虫正停在鼻尖扑棱翅膀的遭遇,只是童年阴影的一部分,更深的恐惧是在小宁宴哭叫着将虫拍飞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叫不醒失去生息的父母。
逼仄车厢内,只有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自己,和一只寻不到出路、一下一下撞着玻璃的飞虫。
但就算是这样,长大后的宁宴还是可以直视这段过往,甚至剔除了车祸部分、剔除了得不到双亲回应的恐惧,将自己怕虫的原因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所以宁宴知道,面前这道坎,他也可以迈过去的。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几百虫的粉丝群,成千上万个观众的直播间……一想到有那么多雌虫在另一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宁宴就觉得呼吸不畅。
宁宴甚至无措地想着:他们为什么会听自己直播?只是因为这个“拟雄”主播的声音最接近雄虫吗?那既然如此,他研究那些助眠内容,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宴将种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脑外,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失联的这段时间,白果视频的负责虫也发了不少消息。
[十天前]
“阁下您好,这边军部联合研究所联系我们,称希望与您开展合作,不知道阁下是否有意向?”
“阁下?”
……
[六天前]
“军部已经将您的情况转达给我们,为了不让直播间的观众担心,平台帮您在直播间挂一条公告,希望您不要见怪。”
后面负责虫就没有再发消息了。
宁宴随后在“陌生人消息”当中找到了军部联合研究所官方号发来的私信,对方只是提出邀请,却没有说明具体内容。
自直播有起色以来,有不少商单找上宁宴。宁宴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只是简单筛选几个品牌,还没来得及详谈。
但是他一个小主播,能有什么地方能入军部研究所的法眼?
宁宴想起刚才伊恩被自己打断的话题:“是军部的虫把我救回来的吗?”
伊恩医生点头:“是卡洛斯上将。”
宁宴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前不久打了胜仗的将领,他怀疑自己记错了:“卡洛斯上将,是收复了柯斯达星的那位?”
……帝国上将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偏远星,总不会是为了找他这个小主播谈合作吧?
伊恩医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军部的计划,但那天他是亲眼目睹赤色虫翼的军雌从天而降,怀中抱着生死不知的小雄子的场景,至今想起来还心有戚戚。
“是的,这些天上将一直守在外面,雄保会来虫也曾和他交涉过——他现在还在,您想见一见他吗?”
伊恩担心小雄子一醒来就看终端伤了眼睛,想要用其他事情吸引转移对方的注意。没想到病床上的雄虫忽然瑟缩一下,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面孔遽然间裂开一条缝,露出其下的惶然。
“我不要!”
伊恩急忙顺着他哄:“好,不见他……”
宁宴也被自己下意识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索性低头掩饰般地划拉屏幕,拒绝交流的意味十分明显。
伊恩见状,无声叹了口气,知趣地不再打扰,确认仪器上各项生理指标都正常后,悄无声息地退出特护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