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临时工?”
“食品厂。中秋做月饼,过年也要做糕点,厂里怕完不成生产任务,就招几个临时工。过了年后生产任务没那么重了,我这个班可能就没得上了。”
“哎哟,食品厂啊?那可是好单位。你们岂不是天天有糖果糕点吃?”
盛景就笑:“您想得美。那是公家的,谁敢在做事时塞一口进嘴里,就等着被开除吧。”
刘光明自己贪,要是再让工人偷吃,那食品厂损耗就太大了,后果他承担不起。
所以他管纪律管得特别严,也在车间里安插了许多眼线,谁偷吃就严惩谁。所以食品厂在这方面的纪律还挺严明。周涛接管生产后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回到家,盛景把带回来的礼物一样样拿给朱春花,让朱春花乐得合不拢嘴。
看到糖果,她又心疼分出去的糖:“你给那么多糖给那些人做什么?他们平时也没见给过你一颗糖。”
“我吃过刘大婶家几个窝窝头,张大妈两个红薯,李四叔帮我扛过柴,青山哥在我被蛇咬的时候还救过我一命。这些我都不敢忘。”
“什么救命?那蛇没毒,不过是虚惊一场。”朱春花嘟哝着,却也不说什么了。
盛景有良心总比没良心好。有良心,以后才能掂记着他们。
“那这包呢?”她又指着盛景没交出来的一包糖果。
“还有些以前帮过我,刚才没在的。我一会儿去走一趟,也算是没让他们白白对我好。”
朱春花心口疼,却不敢说什么。
她干脆来得眼不见心为净,把盛景给的点心糖果锁进柜子里,脚下就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做饭。”
她脚还没跨出去,就听门外一个女声传来:“嫂子,我回来了。”
朱春花的脚步一顿,跟盛景对视了一眼。
李玉芬怎么回来了?
她以前就大年初二回一趟,中秋节可是不会回娘家的,就是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也不回。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盛景心里冷笑。李玉芬果然回来了。
朱春花还没应声,李建设和李先进的声音先后在门外响了起来。
“姑姑,姑父?”
“玉芬,国强,你们怎么回来了?”
听么盛国强也回来了,盛景跟朱春花又对视一眼,赶紧走了出去,就看到李玉芬和盛国强站在院子里。
李玉芬手上还拎着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四五个比杏子也没大多少的蔫巴小苹果。
“这不中秋吗?我们厂里发了苹果,拿几个回来给你们尝尝。”李玉芬笑道。
转过头来,看到盛景,她做出吃惊的样子:“小余也回来了?哎哟,真是不巧,路上都没遇到你。要是知道你也回来,我们就跟你一起了,路上也有个照应。”
“我现在改名儿了,叫盛景。”盛景面无表情道,“我骑自行车回来的,跟你们没法同路。”
盛国强腿瘸,踩不了自行车。路远,李玉芬载他体力又不够。所以这夫妻俩要一起来李家庄,就得坐汽车,还得走一段路。
因为不方便,也因为看不起农村人,结婚二十年,除了结婚、李老太去世,还有上次劝盛景,盛国强都没来过李家庄。
现在啥事没有,只隔了一个多月他又克服着诸多不便,不辞辛苦地又来了一趟,这可不是忽然跟李先进这个大舅哥感情变好了起来。其中的用意,就是脑子最不好使的朱春花都能想明白。
无非是盛景过继给了盛河川,现在上班有了收入,以后更是能继承盛河川的工作和财产,成了一块大肥肉了。
为了从这大肥肉上咬下一口,李玉芬和盛国强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想明白这一点,朱春花和李建设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了盛国强夫妇俩,李先进则直接气笑了。
亏得他以前还指望这个妹妹能拉拔他们一家,所以就算李玉芬把一个女儿扔到他家让他养,他也没说什么。
现在这个女儿有出息了,李玉芬担心这口肥肉全被他家吃了,自己吃不上一口,今天巴巴地拉着男人回来抢肉吃。
从他碗里抢肉吃还不算,拿几个营养不良的苹果,两个大人却要在他家吃一顿,这是咬女儿身上的肉不够,还要从他这个哥哥身上也咬一块肉下来呢。
为了不让村里人看笑话,他生生压下心里的不喜,道:“进屋说吧。”又转头吩咐朱春花,“赶紧做饭,下午还得上工。”
朱春花可不乐意。
她阴阳怪气地道:“小余一个人回来,带着半斤肉,四个月饼,两斤点心和两斤糖果。妹妹两个人回来,就带这么几个蔫苹果啊?”
北方现在正是苹果成熟的时候,李家庄就有一片公家的果园,后山更是有野苹果树。就算这年月物资缺乏,对李家庄村民来说苹果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
李玉芬还好,朱春花对她一直有意见,不敢直接刺她,但也没少阴阳怪气。她脸皮厚,无所谓,否则她也做不出把女儿送来这里养,一分钱抚养费也不出的事来。
盛国强就被说得涨红了脸。
就算他是残疾,他这城里的工人在李先进等泥腿子面前也是优越感满满,今天却被一个农妇奚落了。
“两个人回来怎么了?我吃我女儿的。小余就算没在我身边养大,她至少是我生的。我十月怀胎,又去半条命生下她,吃她点肉怎么了?”李玉芬满脸的理所当然。
“这话,我会讲给我爷爷听的。因为你十月怀胎生下我,我替你大女儿去了兰城下乡,我爷爷还给你大女儿找了个工作,当初在村里签了断绝声明的。怎么,吃干抹净又不承认了?另外,可别提什么生恩。生而不养就是弃养罪,这是犯法的。”
盛景可不想看到李先进夫妻俩当墙头草,既想让她孝敬,又不愿意跟李玉芬撕破脸,两边都想得利,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