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年年翻了个身,小手捧着肉脸,完全不知道老父亲对他的担忧。
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年年背着小书包,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就要去上学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同龄的小男孩,是从长安城贵族圈里选的皇子伴读,性格乖巧不霸道,几人还算玩得来。
年年记住了,父皇跟他说过,他的太傅叫贾谊,是个帅哥。
三头身的小男孩打量着课室里的老师,模样果然生得挺俊的,就一小年轻的小白脸,年龄在十九二十岁的样子,书卷气很足,但不及他的父皇英武威严,也没有他父皇那样高大健壮。
年年给出了评论:有点瘦弱,脸还行吧。
贾谊之前担任皇帝的博士(官职名),学术水平不差,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但最打动的萧靖的,是他参照历史剧本,翻看的贾谊履历,历史上的贾谊年少有才名,担任过长沙王太傅、梁怀王太傅,在教书育人的水平上应该还行。
后来梁怀王坠马而亡,贾谊认为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没有把王爷教好,才害得学生如此。
贾谊非常自责后悔,自己郁结在心,三十几岁就死了。
“这样负责任的老师去哪里找啊?”萧靖拍板了,“就他了。”
现年十九岁的贾谊受宠若惊,他虽然有点本事,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抬举他,命他当大皇子的太傅。他看着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男孩,他故意严肃地板着一张脸,其实内心是相当紧张的。
大皇子刘年是谁?
那是当今唯一的儿子,还是嫡长子,虽然年年还没有封地,但只要不出意外,这位会是皇太子,继承陛下的皇位!
看着白白嫩嫩的年年,贾谊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就怕自己没教好,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其实,年年的太傅就是一个幼儿园老师,萧靖对贾谊的要求不高,让年年懂得做人的道理就行。
皇帝甚至还觉得有点大材小用。
他每周都会把教学任务和大纲写给贾谊,让贾谊按照着上课。今天的第一节 课是大字课,他让贾谊教孩子握笔,学学如何写边旁部首,再写几个大字就行。
“大皇子,要上课了。”
一听门口有人敲了铜锣,贾谊知道这是要上课的信号了。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了,其他孩子们都被家里教了好久,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目光正视前方,不再乱动了。
只有年年左顾右盼,不为所动。
他抬头动动脖子,被屋梁上精美的雕刻花纹吸引住了,还上了漆,看着活灵活现的。屋梁上雕刻是什么瑞兽来着,脑袋上有角的,还有翅膀,年年盯了半天,认不出来。
但他会数数了,还数着屋梁上有多少只瑞兽。
小男孩小声地念叨着:“一,二,三,五,六……”
面无表情的贾谊:“……”
他的小祖宗啊,上课开小差就算了,还数出声来,是不是傻。数出声来也就算了,关键还数错了!
其他的孩子都没这样的,一对比下来,就显得年年格外跳脱。
贾谊叹了一口气,算了,大皇子第一次来上学,还不知道规矩,开小差也正常。陛下人多事忙,也许没有跟大皇子讲过规则,大皇子才不知道的。
他不气,不要责怪学生。
“大皇子,还请专心听课,莫要分神。”
“好,好。”
贾谊敲了敲年年的小案几,小孩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一笑,认错态度相当良好。年年生得玉雪可爱,笑起来有一双小酒窝,看起来非常无邪,贾谊就更不好责怪他了。
人皆有爱美之心,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有几分优待的。
太傅单给孩子们教了几个字,又讲了字形的相关典故,就让年年和他的伴读们自己练习。他在周围巡视着,看哪个孩子写得不好,就手把手重新教。
几个小豆丁都跪坐在垫子上,腰板挺直着写大字。
只有年年写了一会儿就放下笔,这回小孩不看头顶的屋梁,把头扭到右边去,改看窗户外的鸟儿。年年没认出瑞兽的品种,但认出这只飞雀来了。这只雀儿的后背是亮紫色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宝石一样好看,它的肚子是白色的,在枝头上吱吱喳喳地唱歌。
年年见太傅站在他身边,一点儿都没有自己偷懒被抓包的自觉,还很高兴地跟老师分享,“太傅,喜鹊是好兆头,唱歌好。”
贾谊:“……”
别的他不知道,他知道大皇子再开小差下去,对于一个国家可不是好兆头。
年年没有丝毫羞愧,还在老师的注视下,从兜兜里掏出来一颗糖,含到嘴里。大方的年年不是个吃独食的孩子,他好心地给伴读们一人派了一颗糖,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看太傅,又回头看看大皇子。
贾谊能怎么办,他无奈地苦笑一下,“吃吧,吃完再写字。”
都是三岁的小孩,他不能要求太高。
孩子们都开开心心地吃着糖,水果糖的好滋味让每个人都幸福地眯着眼。嘴巴里是浓郁的葡萄味,一化开就跟果汁似的,酸酸甜甜的,非常美味,葡萄拥有一种特殊的芬芳,连哈气都带点清香味儿。
葡萄的种子是刘如意送回来的,产自西域,在市面上还是个稀罕货呢。
并非贵族出身的贾谊就没吃过葡萄。
他被年年也分了两颗糖,孩子朝他笑得可爱,声音又脆又嫩,“贾太傅,你辛苦,别人一颗,你两颗。”
“谢谢。”
贾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了年年的水果糖。他能得两颗糖,说明太傅在大皇子的心里是不一样的,这种发现让他非常高兴。
十九岁的年轻人不由得庆幸教室外没有巡查的督导,干脆心一横眼一闭,也同流合污,把水果糖丢到了嘴里。
“这糖很香甜啊。”
这是贾谊的第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