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瓘学着习惯这种生活,甚至还仰着头去喝马血。看到曾经的战友举着刀走过来,一头黑色的公马眼睛蓄满了泪水。
“嘶——”
它嘶鸣着,撅着冻伤发黑的蹄子,却没有踢人。下一秒,一刀下去,温热咸腥的血液流到阿瓘的喉咙里,算是不错的营养品。
这是口热乎的。
因为高孝瓘是皇帝的侄子,所以他是第一个喝马血的。
后面的百保鲜卑都在排队,人人茹毛饮血,鲜红的血液更能激发了心里的斗志。
高洋用鲜卑语大呼:“等打下库莫奚部,男的反抗者杀,女人随便抓!活着的牛马牲畜都给朕赶回去大齐,回军分予尔等!”
这是军中常见的激励手段。
女人,钱财。
库莫奚人没钱,但他们有很多牲口。跟随皇帝的百保鲜卑情绪激昂,每人分几头牛,乡里能算富翁。
谁家没婆娘的,陛下说了,可以随便抢!
众人磨刀霍霍,好像群狼闯进了羊堆一样。
阿瓘听着二叔用鲜卑语发布军令,感激九叔逼着自己学习语言。要是高澄的儿子都听不懂鲜卑语,当真是十分讽刺。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杀,杀,杀——”
男孩带着面具,双腿夹紧马腹,他冷漠地跟在二叔身边,专门负责补刀。入夜,好多人都看不清视野,但高洋带着的人马没有夜盲症。
他们看着聚居的库莫奚人部落,眼都绿了。
北齐皇帝举起刀,露出一个残忍嗜血的笑容。他带头冲破库莫奚人的防线,在库莫奚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混入了一声声金属刺破肉身的声音。
不响,但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一个库莫奚人被高洋砍倒,男孩一刀上去扎破心脏。两个库莫奚人在逃跑,男孩瞄准脖颈而挥刀。
溅开的血落在盔甲上,凝结成暗红色的雪花。
男孩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到后来,他连二叔的人头都敢抢,一人一骑冲在前面,不断挥舞着手臂。玩腻了,他肆意地抢过火把,在火光在看到了一张张不认识的脸。
他们的表情都一样,惊慌失措,仿佛看到恶鬼从地狱爬上来。
恶鬼张开獠牙,择人而噬。刀锋浸透了污脏的血液,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反抗的人都被他砍去首级,苟活的人好像羊群一样,被赶到一个地方,圈着。
当阿瓘摘下面具的时候,他是最干净的那个人。
他的脸真白,真好看啊。
百保鲜卑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就这位不要命的玩法,跟陛下不遑多让。难怪都是高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再然后,清点剩余的人口和牲畜。
胜利者开始享受着战争的甜美。
库莫奚族余下的男人不敢再反抗,皆俯首贴地,被齐人用麻绳捆起来,如同猪狗一般。女人和小孩被赶在一起,最白嫩漂亮的两个大姑娘,被欢呼着送入高洋的帐房。
皇帝理应享受最好的。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知道去侍奉敌人的首领,有些奚族女还露出羡慕的神态。但阿瓘猜到,那两个女人才是最惨的。
她们活不成了。
二叔并不会把这种女人带回去邺城,他会在太阳升起前,一刀捅在女人的胸口上。二叔的性格谨慎,万一在这里留下子嗣,以后惹出一堆破事怎么办?
高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斩草除根,是最简单而高效的办法。
阿瓘转过身去,远离人群,不欲再看。他尚未成年,对男女那点屁事没兴趣,他在月光下擦拭着自己的刀,一下又一下,仿佛对待亲人一样。
这把刀是九叔送给他的,用的是最好的钢,锋利极了。全赖它,他今天发挥得不错。
突然间,他手一抖,自己的手指被割破了。
他皱起眉头,刚才是谁在尖叫?
真是在找死!
军营中禁止营啸,夜间禁止有高声叫喊。高洋曾经跟阿瓘讲过,若突然爆发出士兵的尖叫,即刻将违者斩首,尖叫声会放大弱者心中的恐惧和种种负面情绪,甚至会引发军队中的众人搏斗残杀。
高孝瓘用干净的雪水擦过伤口,他很严肃地跑过去事发的地方。
叫声很尖锐,还有点嫩,不像是男人的呼号,像是女声,紧接着是几句鲜卑语的唾骂声。阿瓘去查看情况,应当是哪个百保鲜卑在抢女人。
二叔放纵手下的行为,阿瓘没有说什么。
他不会违背二叔的意志。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推开几人,“你们扰着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