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裴世矩少时听闻这件事,只觉得皇帝有爱护之心,想替侄女出头。现在他长大了,回过味儿来,文宣帝不曾抚养过乐安公主,叔侄的感情没那么深,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
大概是杀鸡儆猴。
高洋有女儿高宝德,他这是叫人们睁大眼睛瞧瞧,任何人都不能欺负高家的姑娘。
果然,长乐公主高宝德嫁人之后,过得十分顺遂。公公婆婆和丈夫都把她捧着,生怕惹公主不高兴,一个不小心丢掉脑袋。
至于工具人乐安公主,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丧母之仇横跨在她和驸马崔达拏之间,即便是世间的破镜皆能重圆,他们的感情是永远圆不了。
崔达拏不再进去公主的屋子,乐安公主自然没生养孩子。她自己过得不开心,见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曾有孕,便开始作妖。
她先是散布永安公主不孕的谣言,再故意把小蠕蠕请过去,让妹妹闹得没脸。别人不开心,她就特别开心。
裴世矩握着小蠕蠕的手,承诺道:“你放心,她让你不痛快,我让她一万个不痛快。”
小蠕蠕笑得十分甜蜜:“我信你。”
裴大很可靠。
只要她被人欺负,他总是第一个替她报复回去的。
裴世矩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动作温柔极了。刹那之间,他想到很多缺德的办法。
第一步,针对邺城的谣言,堵不如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要是他把传播谣言的人全部抓走,倒好像他们心虚一样。
他是能够狠心的人,为了破除谣言,居然连亲爹都利用起来。
“啧啧啧,都说永安公主不孕,成婚好几年,连怀的都没有。难怪陛下不将她许给世家大族,可能是早料到的……”
“你怎么知道是公主不孕?说不定是驸马的关系。”
“如何见得?”
“你看呐,公主的柔然生母,当年先嫁给神武皇帝,那位年老,能不能让女子受孕,这个不好说。依照柔然国法,神武皇帝去后,柔然公主改嫁给文襄皇帝,当年就生下永安公主,可见是易孕的体质。”
(小蠕蠕的亲娘,先嫁给高欢,高欢小老头病得厉害,被柔然人逼着和公主生孩子。没办法,高欢让人抬着他,去陪伴公主。高欢一死,柔然公主嫁给二十几岁的高澄,很快就怀上小蠕蠕。)
“女儿像亲娘,永安公主没道理三年都怀不上啊!”
“嘘,我小声告诉你,兴许问题是出在姓裴的那里。”
“裴讷之体弱,那么多年只有一个儿子。说不定驸马像他,是个病秧子呢。”
“唉,永安公主也太倒霉了。”
等老裴知道的时候,邺城好多人都知道了。裴讷之气得喝水都手抖,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造他的谣?
他的身体不算太好,虽然没有大问题,但是季节变换、乍暖还寒的时候容易感冒咳嗽。他在心里有些动摇,跟夫人郑氏说起这事:“会不会是我的问题,害了我们家裴大?”
夫妻二人从未避孕,他这些年只有一个儿子,很有可能真的是他的问题!
裴讷之有些信了。
郑氏伤心得想哭,万一裴大真的不能生,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她只有这一颗独苗苗,生怕公主嫌弃她的儿子。
她过意不去,给小蠕蠕送了好多东西,有新手做的点心,还有炖的补汤。她对儿媳妇多有关怀,想要替儿子维系夫妻间的感情。
“最近娘怎么对我特别好?她的钱够不够花?要不要我给她补贴一些买菜钱?”
小蠕蠕喝着婆婆炖的红枣山药鸽子汤,补得小脸白里透红的。裴世矩心知肚明,装作吃醋地说:“娘专门炖给你喝的,又不是给我,她不疼我了。”
“那是你娘,你吃了她十几年饭,怄什么气!”
小蠕蠕很喜欢现在的婆婆,婆婆会给她做好吃的,手艺真不错。她取了一双沉甸甸的大金镯,亲自戴到婆婆的手腕上,可把郑氏高兴坏了。
郑氏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好,金子磕不坏,带着能做事。不像是玉镯,一磕就裂了。”
“玉镯裂了,再换一双便是。”小蠕蠕从不吝啬这点东西,“什么玉石,就是个破石头,全赖人吹捧才值钱的。”
婆媳俩的关系真是好极了。
裴世矩看在眼里,心想:牺牲我爹一个,幸福全家人。
往日郑氏会明里暗里催小蠕蠕生育,介绍各种怀孕秘方。如今郑氏连催都不敢催,顶多是去寺庙烧香拜佛,替儿子求子。
那不就得了?
至于乐安公主那边……
裴世矩对于崔达拏这位连襟表示同情,他专门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他没说姓崔的坏话,甚至还夸了两句:姐夫性情稳重,能吃苦,能当大任。
皇帝会意,安排崔达拏去跑长途,去出使突厥。
旁人可能觉得这是一门苦差事,但是那位驸马都尉恨不得离开公主府,离乐安公主远远的。崔达拏得知裴世矩有举荐的功劳,专门请他喝酒,要表示感激。
裴世矩与崔达拏聊得不少,心里暗叹,只觉得可惜。这位连襟读过很多书,本性温和仁善,但是兔子急了会咬人,母亲因乐安公主而死,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乐安公主。
两人要了一壶温酒,再来两盘炙肉,边吃边聊。裴世矩会说突厥语,又了解当地的风俗,他教给崔达拏两句常用语和注意事项,喜得对方跟什么似的。
姓崔的差点要跟他拜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