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床上的产妇看了一眼孩子, 确认过性别之后,累得沉沉睡去。襁褓里的李隆基看不清生母的样子,又看不清房屋内的布置,他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一切靠猜。
如今是什么朝代?哪个皇帝在当政?还是李家的天下吗?他这辈子的家庭是穷还是富?他是嫡子还是庶子?
对于一个脑子不错的人来说, 有些问题是很容易解答的。
李隆基听到别人称呼他的母亲为“王妃”, 那么他家里是有王位的,他应当是嫡子。屋子里伺候的婢女和稳婆有不少,家境挺富裕的。
他再听她们说话,口音是关中一带,婢女们说话他完全听得懂。恐怕朝代和李唐差不多,起码不是秦汉三国时期。
正在李隆基头脑风暴的时候,他被稳婆抱出去了。他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一个男子带着两个小孩等在外面,他心想:这家男人还挺疼妻子的,目测那两个小的是他的兄长。
不知道是亲兄弟还是庶出的兄弟。
父亲疼爱母亲,这对于他这个嫡子来说有益无害。李隆基继续发散思维,若是他前头有两个嫡兄,这对于他继承家产来说是一个坏消息。若是他有两个庶兄,身为嫡子的他能顺理成章继承一切。
可惜事与愿违。
他听到男人埋怨道:“怎么又是个带把的?怎么不是小姑娘呢?”
李隆基瘪了瘪嘴,气得哇哇大哭。男娃怎么了?怎么这个人重女轻男?
太过分了!
旁边两个小孩吵着说话:“耶耶,我要看弟弟。”“对,看看弟弟。”
男人弯腰,把襁褓里的小脸露出来。两双小胖手直冲李隆基的面门儿来,不仅摸他的脸蛋,还企图捏他的鼻子。他们摸完还不罢休,居然评价道:“三郎生得真丑。”
气得李隆基大骂:“救驾,救驾!”
没有人听得懂宝宝在说什么,李旦抱起儿子,笑道:“三郎是个小哭包,大郎和二郎别欺负他了。”
李隆基:你才爱哭!
李隆基:等我长大,一定要吓死你们!
结果一个的满月宴上,差点被吓死的是李隆基自己——
他的视力慢慢成长起来,他能看清半米内的东西。他往左扭头一看,他父亲生着一张李旦年轻时候的脸!他在往右一看,阿娘打扮得很漂亮,看着有几分像窦德妃。
她是窦氏吗?
窦氏怎么成李旦的王妃?她进府的时候是孺人!
他妈不是原配啊!
别怪李隆基不敢确定,因为上辈子窦德妃被女皇赐死的时候,他只有八岁。他能记得亲妈大概长什么样子,已经记忆力非凡。
他睁大眼睛,再看看凑过来的两个哥哥。他这会儿知道自己不是嫡长子,因为阿娘对这两个儿子同样很好。
这种亲昵是装不出来的,而是建立在母子的血缘关系之上。小孩愤怒地瞪着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两个哥哥,一个长得像缩小版李成器,一个长得像缩小版李成义。
李隆基敢确定,这俩都是他哥,可是上辈子他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重生回来的玄宗皇帝表示需要用一段时间好好适应。
……
三岁那年,李隆基第一次吃到大哥递过来的烤红薯,惊为天人。此物在烤制的过程中不用加糖,入口竟然软糯甜蜜,香气四溢,美味程度是玄宗皇帝平生未见。
它一个有三四斤重,李家兄弟三人分食一个。他们吃到小肚子好撑,居然还吃不完。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萌萌哒的三郎在问,他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好东西。
“这是红薯啊。”李成器没体会到弟弟的激动情绪,“你每天吃辅食糊糊,就是红薯做的。”
三郎撒娇道:“我不知道,我想看看。”
李成器答应下来:“我带你去厨房看。”
九岁的大郎一手牵着二郎,一手牵着三郎,三个小孩一齐去厨房。厨子们没想到三位小公子会过来,纷纷退到一旁行礼。李隆基人小鬼大,出声问:“红薯放在哪里?我想看看。”
“回三少爷的话,都在这里。”一个厨子从阴凉处拉出来一只大筐,筐里的红薯尚未清洗,都沾着一层泥土。
李隆基捧着好几只大红薯,认真地掂量着这种果实的分量,显然红薯每个都长得大,能填饱好多人的肚子。他头一次出洋相:“怎么上面有那么多土?它不是长在藤架上的吗?”他以为红薯跟冬瓜、丝瓜差不多。
厨子犹豫了一下,不敢说实话,怕下了三公子的面子。倒是二郎心直口快:“弟弟,红薯是长在地里的,它被土埋起来。”
“是这样啊。”李隆基没有生气,他恍然大悟,大概这个红薯跟山药是一类的。
他追问道:“这个红薯长得多吗?一亩地能产多少?”
这个问题不像是三岁小孩会问的,好在李成器是一个好哥哥。他挠了挠脑袋,他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多,多得吃不完。那些小的、长虫的拿去喂猪。”
李隆基:震惊!
李隆基: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喂猪?
造孽啊!
三郎跑去找耶耶,他心想这样好的东西必须多种。红薯作为多产的粮种,不知道可以养多少私兵。他一想起给武后当孙子的日子,武后又杀他阿娘,恨得咬牙切齿。
这回他手里捏着红薯,怎么也能把李旦这个蠢货推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