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容娘来劝:“人生七十古来稀,天皇和天后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十分不易。说不定天皇熬了许久,便是为了见儿孙一面,如今心愿达成,才和天后共登极乐。”
李弘算了一下,高祖皇帝活到六十九岁,太穆皇后活到四十四十岁。太宗皇帝活到五十二岁,文德皇后只活了三十六岁。
这样一对比,耶耶活到七十岁,阿娘活到七十四岁,二人足够长寿有福气。他亲自去看过父母的尸身,模样并不难看。耶耶和阿娘手拉着手,颜色恍若生前一样。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李弘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若是二人被害,大概表情不会是一片安详。亲王和公主们被允许上前瞻仰帝后遗容,太平懵得哭都哭不出来。
怎么就一晚上,人就没了呢?
李旦看妹妹的状态不对劲,在旁边一把扶着她。下一秒太平整个人瘫在地上,哇哇大哭:“耶耶,阿娘你们不要走啊……”
容娘取了一件自己的素袍,披在公主的身上。有力气大的宫女搀扶着公主去偏殿更衣,等再出来的时候,太平换上粗麻衣裳,眼睛旁边红肿了一大圈。
“五哥。”她说,“我能得一两件阿娘和耶耶的东西吗?”
公主想要留作纪念。
李弘没反对,他看向弟弟妹妹:“耶耶和阿娘的东西,朕和皇后稍作整理,择日分给诸王和公主。”
在座几人都没有意见。
李弘是一个孝顺儿子,容娘的心地同他一般无二。夫妻二人亲手整理先帝和先皇后的遗物,绝不假手于人。
除了日常的东西,他们还在父母的床底下发现一只木制箱子。箱子不大,长约两尺,宽约半尺。
“这是什么东西?”李弘看了一下,没上锁,“能打开。”
容娘拿出来一块帕子,先是把木箱擦了一遍。李弘把箱子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对唐三彩人俑、五六套男女衣物还有两幅画卷。
“这是冥器啊!”李弘难以置信,“耶耶他们不知道吗?”
容娘打量着这一对人俑:“臣妾以为,圣人知道的事情,天皇不会无知至此。而且圣人有没有察觉,这副人俑的模样有些熟悉。”
李弘:是很熟悉。
李弘:它们长着我爸妈的脸啊!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阴谋论地想:“莫不是有人巫蛊诅咒耶耶和阿娘?!”
“臣妾看不像。”容娘仔细观察,得出结论,“这对人俑的釉彩颜色,不像是新造的,倒像是有些年份的东西。而且圣人有没有发觉,它们应该被人经常把玩。”
都玩包浆了那种。
李弘不太确定地说:“我们再看看别的。”
他把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布料的质地很上乘,款式也是近年来流行的式样。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
尺寸不合身啊!
“这件斓袍是不是做小了?不是耶耶的尺寸。”
“这件坦领和半臂也不对,太长了,臣妾若是穿都拖到地上。”
皇后的身高和天后差不多,李弘倒是跟李治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李弘若有所思地接过媳妇手里的女装,然后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卧槽,他的身形居然跟这女装对得上!
只是他一马平川,绝对撑不起来酥/胸半/露的坦领服。容娘在箱子里翻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地掏出来两个圆的东西。
她小声说:“圣人要不试一试?”
李弘:“这是做什么的?”
容娘摸着这两块东西质地柔软,像是塞了棉花的样子。她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大概是这样……对,塞进去的,看起来比较饱满……”
李弘:“……”
他深呼吸一口气,明白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原来耶耶有这样的爱好!
出于一种追思父母的心理,皇帝趁着四下无人,把自己身上的孝服脱下来。他换上了父亲曾经穿过的衣裳,再配上两个柔软的小东西,心中不禁感慨。
做女人,挺好的。
他捡起箱子里的两幅画卷,一幅画的是帝后年轻时候的样子,画中二人在一处山上吃烤鸡。作者署名是阎立本,地点是芙蓉园蓬莱山,日期是永徽元年夏。
而另一副画则画的是两人年老的样子,画上没有作者署名,技法用得十分粗糙,倒像是街边的野路子。虽然画风不够华丽,但是人物的脸画得非常写实,能看得出来画中人笑得十分灿烂。
李弘和容娘都认出来了。
“画中耶耶穿着这一身坦领!”
“阿娘穿着斓袍的样子很好看啊。”
所以实锤了。
李弘断定自己父母确实有某种无伤大雅的小爱好,他们可能自己跑出去找画师,记录下彼此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样子。
“这两副画,还有衣裳不要给别人。”皇帝默默把东西收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了,只等我们百年之后,带下去吧。”
“是。”容娘很能理解他的意思。
若是传闻出去了,像是给天皇凭白增添污名。她和圣人把这个秘密压在心底就行,连公主和王爷们都不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