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宗真是一个心善的兄长,他没有责怪弟弟。他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皇太后身上。
太后她有罪,她害死菩萨哥仍不知悔改。她如今还想要挑拨离间,想兄弟二人手足相残。
“今年夏天,真热啊。”耶律宗真喃喃道,“也许好多年之后,我并不会怀念这个夏天。”
还有这个夏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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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刚过,辽国皇帝先发制人,说要带萧太后去行宫避暑,却故意将太后的亲信都留在中京。他先派人太后的亲信捉了,逼迫他们说出太后废长立幼的计划。然后他指示耶律喜孙,带着二百多个士兵去包围太后在行宫的寝阁。
当年菩萨哥被诬陷谋逆,是由耶律喜孙告发她的“罪行”。萧太后十分信任耶律喜孙,以为他是自己人,却不料他是耶律宗真的人。
“皇帝,皇帝好狠的心!”萧太后被人押上囚车,她大骂道,“皇帝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不去救她!”
是啊,朕为什么不去救她。
耶律宗真想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想明白。
皇帝忌惮嫡母的势力,或者说是后族和宰相的势力。他放任生母的野心,任由萧太后的身边都是一群小人。他在等,等太后犯下滔天大罪,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像毒瘤一样清除。
次日,皇帝下旨废太后萧耨斤为庶人,萧太后的集团被尽数铲除。
这样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不到一个月,辽国的消息传到大宋东京,急报被送到萧靖的御案上。
官家自己没给生母当过一日孝顺儿子,更加不愿意孝敬别人的妈。
“废得好!”萧靖一拍手,“拟旨,以后送去辽国的礼物,不用算皇太后那一份了。”
又能节省一大笔钱。
逢年过节的礼物,搁在普通人家不算什么。可是送给一国太后,既要绫罗绸缎,又要金银珠宝,还得要进口香料——
我的钱难不成是大风刮来?
真宗和仁宗父子两人不愿意和契丹人、西夏人翻脸,以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儿。但是萧靖不愿意这样做,有钱拿去充实军费、发展民生经济,搞点什么不好?
世界那么大,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要想着子孙们的诗和远方。
当皇帝的不能这么自私,光顾着自己的龙椅坐得稳,却不料孙子那一辈被人打进来。到了靖康年间,徽宗的诗也念不成,直接被送去远方。
萧靖下旨免除日后送给萧太后,不,萧庶人的礼物,这个决定如此抠搜,可谓震惊朝野。
大臣们都震惊了,人家刚废了亲娘,你这边就不送礼了?
这看人下菜的速度未免太快了,非君子所为。谏臣们纷纷上书劝谏,连范仲淹也过来劝。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萧氏乃国主生母,怎可如此怠慢!”
“陛下,臣建议给国主的礼物多加三成,倒是萧氏的礼物可免。”
最后这个大臣说的方法不错,相当于把萧氏的那一份礼物一并送给辽国皇帝,礼物的总额没有差,但是名义上不需要给萧氏送礼物。
“你们讲得都很有道理。”萧靖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可是朕没钱,你们谁家乐意出钱的,朕允许他为国捐献。”
没,钱。
有捐没有还。
没钱你说个吊啊。
官家说自己没钱,大臣们都不信。范仲淹瞧着官家一副“欣然接受,屡教不改”的样子,觉得十分头疼。
皇帝何时变得如此无赖的?
皇帝不怕人唠叨,众人开会讨论,他在喝茶。他不仅自己喝茶,还请大家喝茶。大家讲得口干舌燥,几壶茶下去,有人的肚子都憋不住了,眼看着忍耐得十分艰难。
皇帝年轻力壮,肾水足,自然能多忍一会儿。可怜一群四五十岁的老臣,叫老头忍一上午不许上厕所,造孽啊!
萧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温声道:“朕有些乏了,除了范希文,其余人等散吧。”
终于可以走了!
一群大臣像是出笼的鸡一样,好几位都是冲出去的,身手敏捷,恍若年少时一样。萧靖在后面看着,很有感触。
平生就没见过大家那么有活力的一面!
范仲淹多劝了几回,被皇帝盯上,命他单独留下来。老范刚才多喝了茶,有些涨的,他羡慕地看着可以离开的同僚们。
他也想去啊。
萧靖看出范仲淹的不安,笑道:“朕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有三急才是常事。希文快去,去完再回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多谢陛下。”
老范神色稍微一松,提腿就跑。
作者有话说:
有参考《契丹国志》,关于端午节的记载:“五月五日午时,采艾叶与绵相和,絮衣七事,国主著之……北呼此节为‘耐赛篱’。又以杂丝结合欢索,缠于臂膊。”
有参考《辽史·卷七十一·列传第一》和百度百科,关于太后萧耨斤的生平,历史上她就是在这一年五月被皇帝儿子一锅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