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榆没有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似乎才刚刚进入梦境,又似乎已经度过了漫长岁月。
他疯狂的开始往前走去,耳畔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来自凌寒酥的声音。
但此时的他,还听不真切。他已然从五岁,步入了十五岁。
小姑娘吓傻了,但还是谨记一句话——周大哥怎么说,自己就跟着怎么做。
所谓梦境,其实是很容易受外力影响的。
人在做梦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在深度梦境下,跟一个清醒的人,发生一段似乎有模有样的对话。
凌寒酥不断的重复着:周大哥,这只是梦,这一切只是梦!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周大哥,但似乎……本能的,她还是相信这个男人。
梦境之中,周白榆不断前行。
父亲周泽水的笑声从天际转来,天空中不断落下尖锐的酒瓶,砰砰砰砰!
每一个酒瓶碎裂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关于张郝韵的记忆。
周白榆从这些记忆里,才知道这个从来没有人爱的女孩,竟然有过这么多悲哀的过去。
在刚离开那个村落后不久,她曾经给弟弟寄过去一笔钱,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但由于母亲开口,她还是寄了过去。
她汇款的第二天,就见到了父亲,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一点肯定的时候,父亲却提起了一桩婚事,希望用一千五百块的价格,把她卖给邻县的一个男人。
那一天她的父亲少有的对她露出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啤酒瓶砸在她脑袋上更让她难受。
她不是第一次意识到某个问题,可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尝试用自己的价值去改变这个问题。
但那一刻,张郝韵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们……不爱我的。”
自打那以后,她便疯狂的想要逃离,可怎么也摆脱不掉那样的生活。
绝望让周白榆的脚步有若千斤重。
那些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他被自己记忆里,那些被扭曲的亲朋所伤,也被张郝韵记忆里,那些疼痛的过往所伤。
但绝望也让周白榆更加坚定信心。他开始疯狂的朝着前面跑去。
似乎生存的本能,大脑的神经都认为,这是一种几乎于自杀的行为,在这一刻,周白榆的所有感官都放大了。
宛若回光返照。
但也因此……他听到了!
听到了凌寒酥的提示——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而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么这个梦境就要崩塌了!
昏暗的世界变得漆黑,黑色茧囊也从椭圆形,开始不规则的波动!
可也因此,周白榆因祸得福,他和那些记忆中人扭曲成的怪物,空间距离波动之下,竟然有了短暂的喘息!
一旦梦将醒,人总是会想着,既然这是梦,我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
很显然,他办不到,他无法抹除那些怪物,梦里不知身是客。
他终究只是在一个梦境中的客场。
不过凌寒酥的提示,已经极大地摧毁了这个梦的稳定性。
周围的空间开始分崩离析……原本幽长的通道,碎裂成了无数巨石,原本单一的路线,变得多元。
而一旦有了更为复杂的选择,也就有了更为灵活的操作空间。在无数碎裂巨石之中,周白榆不断跳跃,在梦中的他,似乎唯一能够改变的……便是他自己。
虽然也只是很小的变动,但至少可以让他在碎裂的巨石里,不断腾挪,一点点接近黑色的茧囊。
就像是某个横版游戏的主角,于漂浮的空中不断跳跃,寻找落足点,然后一点一点接近终点,打通关卡!
周白榆也终于来到了终点!
他发出响彻黑夜的呐喊:
“张郝韵!不要放弃啊!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那都与你的未来无关!”
这是他发自真心的话,他真的很希望,这个女人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但这一切注定是徒劳,即便他的言语真的可以唤起那小部分的希望……
这也只是一场梦。
在黑莲的深处……
张郝韵依旧是包裹在无尽的黑色触手与黑雾之中的一颗茧。
而梦境之中,漆黑的茧囊在不规则的波动下……竟然真的让周白榆的呐喊,穿透了无尽的黑雾,来到了张郝韵的身前。
“烦人糟糕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而厄运也只会不断发生,接踵而至,周白榆,不要靠近我。”
“我们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给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