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抬眉,他道:“何事值得大惊小怪?”
“长公子还不知晓?”淳于越疑惑了一下,紧接着压低了嗓音,语气带着点愤怒,“虎符,定越剑!莫非有人欺下瞒上?”
“知晓。”扶苏微微颌首,脸上露出一丝丝欣慰,“阿婴不愧是咸阳小神童,去百越之地,竟也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当得这般称赞。”
淳于越:!!!
一时间,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好一会后,淳于越才干巴巴地开口道:“长,长公子,您,您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扶苏好笑地看着淳于越,道:“自然。”
淳于越嘴角拼命抽搐,他忍不住道:“长公子,陛下这般爱重婴小郎君,您认为……合理吗?”
扶苏一愣,声音冷淡下来道:“淳于博士慎言!父皇想如何行事,不容他人置于。”
“是是是。但……可,可是……”淳于越手心都快被挠出血印子了。
长公子啊!你是不是有点纯良过头了?
陛下对待婴小郎君的方式摆明不正常,摆明是在铺路啊!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十年二十年后,足够婴小郎君组建起一起庞大的势力集团。到时候,谁登基可就说不准了啊。
淳于越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长公子,某些话不是为人臣子该说的,但今日臣不得不说,陛下宠爱阿婴幼子可以,但虎符、定越剑,乃象征权皇权,长公子不得不谨慎……”
扶苏:?
他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甚至在想自己是张婴生父的事是何时暴露的?
等听到后面,他懂了。
他甚至明白今日偏殿为何典客与张苍两人之间火光四射。
典客应该是为了三弟在出头,故意扔出百越之地作为话头,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二是为了怂恿起他去试探阿婴的虚实。
看来他们真的将张婴误会成了父皇的儿子,并将其视作可能成长为竞争对手的幼虎。
“淳于博士不用担心。”
扶苏忍住笑,缓缓摇头,他见淳于越还想说什么,只低调地透露了一句,“婴小郎君并非父皇的幼子。”
淳于越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扶苏公子,敢问是谁与你说的?”
“父皇。”扶苏道。
扶苏本以为搬出来父皇,今日的对话就该尘埃落定了,没想到淳于越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顿了顿,淳于越小心翼翼地提示道:“长公子,要不再查查?”
扶苏一愣,转而失笑道:“我相信父皇。”
淳于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忍了忍,开口道:“但长公子不是说过,陛下在某些事情上也不一定是正确,不能固执己见……”长公子,拿出你在政策上怼陛下的叛逆劲啊!调查起来啊!
扶苏好笑地看着淳于越“苦口婆心”,他忽然有点点明白,父皇明明早就知道张婴的身份,却没有急着告诉他的原因。
扶苏轻轻地打断对方,带着点恶趣味,笑了笑道:“你儒家也说,百善孝为先。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政事,我还能站在大秦的立场,说一说,但家事,我自当听从父皇,不必多言。”
淳于越痛心疾首,道:“即便……危于性命?”
扶苏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
淳于越:……
第一次想把《孝经》给吞了。
愚孝使不得啊!
千里之外,同样得到消息,然后汇聚在一起的六国余孽们,悲喜交加。
长沙城的一处奢华的庄园。
夜幕降临,从门庭外看着静悄悄,空无一人。
但若提灯走进,便能发现回廊上每隔二十步便站着一位手持利刃的家仆,七转八绕地走上一刻钟,便能瞧见一处假山,绕到假山后方,这才能看见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宅子。
掀开门帘,数十人端坐在前厅,或窃窃私语,或凝眉深思,或沉默喝酒。
秦越交易港口的成立,西瓯首领身死,百越臣服大秦,以及张婴在天地祭坛得到定越剑的事。
无数条消息汇集在一起,大秦的变化太快,百越被灭得猝不及防,令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彼此的成见与忌惮,齐聚一堂。
前厅中,有一位站着的谋臣特别显眼。
此人正是提前离开百越报信,刚刚才得知姬公子身死的郑孟。
他手中拿着姬成写的帛纸,展开给众人看。
他悲戚道:“诸位。姬公子为了刺杀秦王才是舍身忘已地留在百越,奈何却被奸利所害。那竖子竟敢拿姬公子的人头作给大秦的投名状,可恨可恨。”
他说到这,众人纷纷点头,一起怒斥暴秦可恨。甚至还有人说到自己家过去的某某也是被叛徒杀害,献给暴秦,作为荣华富贵的敲门砖。
但是当郑孟努力挥舞着手臂,愤怒地说,要趁着暴秦尚未彻底收服百越,出兵刺杀暴君的时候。
前厅众人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