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与司马欣关系不错的朝臣,或者说赞同郡守举荐制的朝臣们也跟着“哗啦”出场,再三向嬴政阐述自己为何会支持郡守举荐制,就差没“比干挖心”好展示自己一颗红心向着大秦。
张婴:……
他人蚌珠了。
张婴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听见上方的仲父猛一拍桌子。
他连忙偷瞄了一眼嬴政,对方的表情很严肃,张婴心下狂跳,艾玛,该不会是自己杠精了一把,惹得大秦朝堂要震荡了吧!
正当张婴思考如何化解这个麻烦时,嬴政的嗓音低沉的响起。
他道:“都起来!朕之前与阿婴,也与你们承诺过,不论对错,畅所欲言,何故作如此姿态?不信朕?”
众臣纷纷拱手道:“臣不敢。”
“我看你们敢得很。”
嬴政目光锐利地扫过几名朝臣,看得他们的背脊又弯了些,“关于阿婴的这些疑惑,你们都去写折子上,七日内上呈。”
朝臣们悄悄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眼里看到一抹无奈。
但他们再次抬起头,是纷纷拱手道:“唯。”
嬴政严肃的表情又温和下来,语气带着点安抚,道:“你们都是与我相伴数载的老臣。
平日里,你们总劝朕一定要保留群臣对策不一,群策群力的议政之风,说它弥足珍贵。
朕可有阻碍过你们发表异议?可有独断专行过?朕是不是都做到了!
眼下,郡县举荐晋升制,此制度乃国家稳定长久之策,牵涉甚广,厉害深远,得群策群议,广纳意见。既如此,阿婴提出异议,你们应该如朕一般,坦然面对,多思办法才是。
怎么轮到你们自己身上时,就不乐意听异议,不乐意对意见进行改变?
怎么?过去议政之风的说法,都是糊弄朕的不成?”
嬴政说完,朝臣们立刻腰几乎弯到地上了,齐声道:“臣不敢,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是臣等傲慢了……”
“嗯。有则改过,无则加勉。”
嬴政的声音又放缓了些,他走了下来,一个个将朝臣们扶起来,脸上还带着点亲睐的浅笑,“朕信任你们。”
等这一圈走完,嬴政的目光重新落在张婴身上,似乎给了个调皮的小眼神,他到:“继续下一份奏章吧。”
朝臣们立刻拱手道:“唯。”
张婴:叹为观止。
不愧是登基几十年的陛下啊。
瞧瞧这一番话说的,先抑后扬,胡萝卜加大棒耍得活灵活现,群臣的情绪就好像坐着被仲父推来推去的秋千,起伏完全不受自身控制。
偏偏到了后半程,仲父先用自身为例子,采取“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方式,将打击一步到位,令朝臣们齐声认错,最后仲父再缓和了态度,一个个扶起,令朝臣们面露感激。
张婴默默地给仲父点了个赞。
他翻开之后的两份奏章。
基本上都是类似汉代举孝廉制度的一些变种和补充。
张婴也没太犀利挑刺,甚至在每一次挑刺前都说了一点优点,比如纸张普及之后,民间的人才会增加,举荐制在一定程度上也冲击了贵族阶级,是读书人的晋升渠道。
而且他的杠精发言,也基于他看过的一些历史实例。
比如张婴提出,你们只对举荐廉吏的人数有限制,对举荐孝顺的人没有限制,这容易有一个问题。
若大秦郡县长官为表达治下有方,每年举荐很多有德行有孝心的小子入朝廷,这么多人,必然会挤兑其他晋升渠道能吏的工作岗位,甚至引发官僚体系臃肿,行政效率低。
其二,若某位官员当了诸多地方的郡守,每年都给朝廷举荐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会不会形成自己的小朝廷?若某一日朝中大部分人都是他的得意门生,是否能随意糊弄陛下?
张婴原本还打算说这样举荐,很容易造成新贵族门阀诞生。
但后来一想,秦始皇时期支撑整个国家运转的官吏多是贵族出身。他们或许不认为这是一多大的事,最多是捍卫自己的阶层利益,不让下面的人被提拔。
……
张婴叭叭叭说完,偏殿很安静。
朝臣们似乎都在垂眉思索,没有一人看向张婴的方向。
扶苏忽然轻笑一声道:“阿婴,你在造纸的时候,便预见到现在了吗?”
“怎么可能嘛,阿兄。”张婴连连摇头,“这就好像砍树容易,种树难。破坏城墙容易,修建城墙却很麻烦。搞破坏,没有太多技术含量。我现在说的这些话,我不信大秦没人提出来过,只不过我集中说说而已。”
扶苏却微微眯了眯眼,并没有透露出赞同的意思。
片刻后,台上的嬴政忽然道:“嗯。看完四份奏章,你可有其他想法与建议?”
张婴想了想,决定结合汉朝的太学,唐、宋的一些科考特色,随便提了一两句。
他笑了笑道:“大秦纸张普及之后,光从吏而师的话,不够吧。可以在咸阳可以试试设置一太学,各地郡县的官府也可多设些学室。
每隔三四年一次大考,考完之后先丢去太学好好学习一两年,再外放各地做官。想要当九卿的人,必须有外放基层做官经验。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粗浅的想法,比如公卷通榜之制,或者为了以示公平,只看科举成绩,考出来没有犯大错这皆可以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