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否则,一国皇后倒在臣子身上,记在史书上岂不是个笑话。

……

夜色沉沉垂下。

高高的宫墙在地上投下厚重的影子。洒在宫道上的月华带着凉意。

皇帝是个马上皇帝,便到如今也不曾松懈过。他在宫中不坐肩舆,长长的甬道里,便听见他与侍卫铿锵的脚步声。

穿过一道门,便是皇后的寝宫。

皇帝到了,先去偏殿。太医不敢离去,一直在这里等着皇帝。

“梓潼如何了?”皇帝问。

自那日皇后吐血,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皇后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不仅身上许多旧伤复发,更有油尽灯枯之势,这两日曾一度昏迷不醒,更是凶险。

太医深深叩首,不敢抬头:“请陛下早做准备。”

烛光里皇帝的影子静立许久,问:“就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把头埋得更低,不敢回话。

人活一口气,皇后心口的那口气散了,她不想活了,便是扁鹊再世也救不了。

只一个女人,天底下独一无二,金尊玉贵的,怎地就散了心口的那口气,觉得了无生趣?

这话又不敢说,甚至一丝猜测的表情都不敢露,只怕帝王之怒,血流成河。

皇帝,终究也是男人。

皇后,终究是他的原配发妻。

皇帝没有再问,让太医退下,他步入了皇后的寝宫。

重重帷帐,宫娥一层层打起。

他这皇后,从来不会主动出迎,每次见她,总像是他来觐见她。

但皇帝从来没什么怨言,他习惯了。

他走进最里面,看到了他的皇后。

叶碎金面冲外面侧卧着。

她的面庞是他从没见过的苍白憔悴,仿佛这些年停驻的时光一下子流尽了。

昔日里骄傲艳丽如一团烧不尽的火,叶家大小姐如何成了这样。

皇帝在床边坐下,痴痴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去 ,用指背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皇后睁开眼,见是他,又闭上,缓缓地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

皇帝的心都冷了。

他终究是人,只要是人,终究是会积久生怨的。

他嘿然一声,道:“段锦死了,你连夫妻都不愿与我再做,要下去找他是吗?”

皇后的声音冷冷钝钝:“都是皇帝了,能不能出息点。”

皇帝道:“我不曾对不起你。我让你做了皇后。”

皇后哂笑:“我让你做了皇帝。”

皇帝哑然,许久,他道:“段锦真的是战死的。”

皇后撑起了身体。

她接近油尽灯枯,这一撑,拼尽了仅剩的一点力气,颤巍巍地。皇帝忙扶住她转过身来。

烛光中,皇后一双眸子幽黑似渊,盯着皇帝。

皇帝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皇后喘息几下,倒匀了气息,问:“阿锦……的乌甲是我亲手所赐,你告诉我,什么样的重弓,能穿透那样的宝甲?”

重甲在战场上几近无敌。便背上插了几百只羽箭,看起来如刺猬一般,着甲之人其实都不会受伤。

段锦的心口为利箭穿透,显然是在未着甲之时。

战场上,又怎么会不着甲,只能是身在大穆军营之中。

皇帝说:“他们说是胡人的刺客。”

皇后冷笑。

皇帝说:“我……我不曾授意。”

皇后冷笑。

皇帝终于受不了:“我是皇帝,我是天子。段锦是我的臣子,他效忠于我。我如何会自毁长城。”

皇后清醒地道:“你不必授意,自是有人能读懂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