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叶家堡出身的部属,一个一个地开始认赵景文为主。
她该怨谁?
段锦质问昔日伙伴,他们还振振有词:“他是堡主的夫君啊!”
她该怨谁。
明明杨先生早就劝过她,赵景文其人,狼子野心,不知恩义,不可为伍。
她只能怨自己。
她那时候下了死心,一定要做皇后。
唯有做到皇后,这一切的付出才能算是不亏本。
才不算是活成一个笑话。
那一战她胜得极惨。
她提着枪在战场茫然四顾,目光所及都是叶家军的尸山血海。
她必须做皇后!
赵景文要敢不让她做皇后,她就跟赵景文同归于尽!
赵景文要敢让裴莲做皇后,她就杀了裴莲,再跟赵景文同归于尽!
好在赵景文还是让她做了皇后。
有一天段锦来说:“猜我瞧见了谁,是杨先生!”
世道安定多了,杨先生出山来京访旧友,被段锦遇见了。
叶碎金把杨先生召进宫里,让杨先生看看她。
“我做了皇后。”她说,“我和皇帝同殿议政。”
她想让杨先生承认,她没有亏本,叶家堡没有亏本。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时候杨先生老多了,胡子全都白了,身体也佝偻了。
他抬起一双三角眼,说出来的话,还和当年一样讨人嫌。
“或许正是因为,”他说,“娘娘不能生。”
叶碎金滞住。
老人又说:“没了叶家军,娘娘能在大殿上坐几年?”
叶碎金浑身僵硬。
老人或许知道自己讨嫌,他这一辈子都没讨过叶碎金喜欢。
他恭敬地跪下给叶碎金磕头:“娘娘保重。”
起身离去了。
裴莲一直觉得坐拥大皇子,便没做成皇后,也赢了叶碎金。
叶碎金也一直觉得她只在这件事上输给了裴莲。
直到杨先生一语点醒她。
她再看裴莲,只觉得可笑啊可笑。
想起杨先生的话,直叫人把银牙咬碎,唇破血流!
决议
叶碎金垂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梦里,父亲和祖父将我狠狠教训一顿。”
“骂我妇人之仁。”
“如今流民激增,随时便变作暴民。稍有不慎,叶家堡就得乱。从来民乱都是少数人起头,紧跟着便如滚雪球似的壮大了起来。若不从一开始便控制住局面,后面只会焦头烂额,四处灭火。”
适才她说“托梦”,众人心思各异,唯一相同的是,其实并没有人真的相信“托梦”这件事。
都以为她弄些什么玄虚,有些什么打算。
如叶四叔,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警惕、戒备的状态。
孰料,一个荒唐的托词,引出来的是这些天大家正私底下反复谈论、忧虑的现实问题。
前些年也不是没有过流民,只今年大家伙都隐隐有种感觉,满地都是火星子,稍不小心就烫了脚,甚至可能炸了人。
杨先生收起了笑,肃容道:“老堡主可有什么嘱咐?”
这便是认了“托梦”这件事。
又道:“少堡主有什么想法?”
这是让叶碎金做主。
叶碎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却微微提高了声音唤道:“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