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2)

行乱的流民每次只杀领头的,余人派弟弟们轮流往叶家堡送,送完了就赶紧快马追上来,继续巡视。

回到叶家堡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二十四,夏收已是尾声。

虽有过几次小股的作乱,但因为叶家堡出刀见血,尤其是内乡县和穰县城楼子上都挂了被剐的尸体,大规模的作乱是没有的。

比起叶碎金记忆中的当年,简直堪称“宁静”。

叶家堡在邓州的名声,也比当年响得多。

一路回来,乡民们的神情眼神都不一样。敬畏两个字,明晃晃的。

别说这些人了,连叶氏族人看这群巡视归来的年轻人眼神都不一样了。

叶四叔领着大家伙出迎,看叶碎金的眼神再没法回到从前了。

儿子、侄子们轮流押了流民回来,还交待了叶碎金的嘱咐。叶碎金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和她的计划、想法,堡里重要的人都知道了。

年轻的女堡主在众人的心中立了起来,她的威望涨到了以前不曾有过的高度。

叶碎金假装没看到,下了马扔了缰绳,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四叔”,道:“我们回来啦。”

仿佛之前那些争夺、较劲、芥蒂和猜疑都不存在似的,就是晚辈面对着亲近的长辈。

以至于叶四叔都愣了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族兄弟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叶四叔反应过来,但跟叶碎金较劲惯了,一时调整不过来,只能绷着脸点点头:“嗯,回来了。”

嗯完了又觉得对比叶碎金的态度,自己太冷淡,不太自然地找补了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这一次,叶碎金带出去的全是她平辈的年轻人,美其名曰“让弟弟们锻炼锻炼”。实际上,是怕叶四叔这些长辈,跟官员们打交道太多了,到时候束手束脚。

“官”这个东西在长辈们心里早就成型,纵现在形势不同了,那天长日久的威压感也是一时难以破除的。

年轻人就好多了,初入世界,没那么多束缚。叶碎金带着兄弟们,刀刀见血,直接杀灭了他们对朝廷官员的敬畏。

如今他们看哪个县令,都能平视了。没觉得这些县令就比他们叶氏子弟身份高。

叶四叔两个儿子都站在叶碎金的身后。

看见父亲僵硬的态度,叶三郎低头搓搓额角,叶五郎翻白眼看天。

叶碎金神情不变,脸上依然带着笑,与众人都打了招呼,伸手做了个“请”。众人纷纷让开,叶四叔便和她并肩而行,往里面去。

叶四叔问:“又绑人回来了?这回带回来多少?”

叶碎金道:“没几个,算上领头的才六个。”

叶四叔诧异:“这回领头的没杀?”

“没杀。他们不是抢。”叶碎金解释,“是偷。”

叶四叔很满意。

叶碎金命人把“抢粮者斩!作乱者杀!蛊惑煽动暴动者剐,曝尸十日!”的号令传遍邓州的时候,他还担心。担心她年轻,嘴上喊的狠,万一下不去手做不到,就成了笑话,反叫人小看了叶家堡。

没想到叶碎金带人出去这一趟,把这号令做到了实处。如今孩子们带回来的反馈,不说本地乡亲,便是流民听到叶家堡三个字都颤一颤。

现在还敢明着动手强抢粮食的,那真是不怕死了。

叶四叔其实也早隐隐觉得,叶家堡之势,早已经大过诸县了。

但比起长江南岸,江北中原一直以来还算完整。新皇帝或许就是一时腾不出手来。万一京城安稳了,新的委任书到了,认下了这些留存官员的身份呢?

到时候就尴尬了。

因此叶四叔一直犹豫着,迟迟没有动作。又因为跟叶碎金处得不好,也没有提述过这个想法。

不想叶碎金今年就跟开了窍似的,她自己想明白了。她还说干就敢干。

年轻人到底是有锐气。

不服老不行了。

一边走,叶四叔一边向叶碎金汇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叶家堡的诸般事务。

叶碎金认真听着,一直点头。

“有四叔在,”她笑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叶四叔总觉得别扭。

实在是当时,叶碎金那一碗烈药灌得,让大家都太难看了。亲情都撕裂了。

叶四叔一直觉得自己是没错的。让女人继承家业,家业可不得易姓吗?这搁着谁能接受。哪个叶氏族人也是不能接受的。

说入赘、随母姓都太天真了。她不懂男人对姓氏的执着,三代还宗不是嘴上说说的。

但叶四叔也没想到叶碎金性烈如此,宁可自绝生育也不肯放手叶家堡。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发生过就是发生过。

可怎么叶碎金现在好像在对他示好?她骨头明明一直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