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翻身上马,他的马鞍上插着“叶”字大旗。
他是叶碎金的擎旗官。
大旗在哪里,士卒将士便跟随到哪里。
外出巡视的时候,段锦就擎旗,但那一次叶碎金只带了一百人,且是轻装简行,连枪都没带。
这一次,将领全甲,士卒成伍。横成行,竖成列。
齐刷刷都看着他。
段锦握住旗杆,深吸一口气——
“传令——”
“全军——”
“启程——!”
上马声、兵甲摩擦声整齐地响起。
段锦的汗毛又一次立起来。
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
但他清晰地认知到——叶家军,第一次走出了邓州。
方城
叶四叔扯住了叶五郎的缰绳,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嘱咐的昨天都嘱咐尽了。
最后,他只能对叶三郎说:“看着弟弟些。”
叶五郎骑在马上,俯下身:“爹你放心吧。”
“你根本不知道这半个月六姐把我们拉出去是怎么练的。”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我们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跟着叶碎金巡视邓州足有半个月, 可不只是杀几个暴动的流民那么简单。
急行军、夜行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兵旗调动、不同地势的突击冲锋……
那些纸上的东西, 叶碎金都带着他们实践了。
且每一项的缺点、纰漏,她都能精准地指出来。她还有着非常多的细节提点。
明明大家都是在叶家堡里照着兵书学的,他们很显然是一群菜鸡, 可怎地六姐仿佛打过多年仗的老将一般?
这个问题当然是无解了。但这一趟,他们多年所学的家学, 都落到了现实中。
真的不一样了。
叶四叔放开了缰绳, 念念不舍地看着儿子们跟着他们的族姐叶碎金踏上了往方城去的方向。
他一直看着,目送八百人的队伍渐渐远去。
杨先生上前:“四老爷,外面的事交给堡主。我们尽心做好我们的分内事就行了。”
叶四叔长吐一口气,背起手:“你说的对。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
堡里的事, 叶碎金可都托给他了,他一个长辈, 可不能出纰漏,让侄女笑话。
叶碎金则对段锦说:“这一战结束, 把段和调到我身边来。”
段锦有点懵:“谁?”
“他叫段和,和你同姓。”叶碎金告诉段锦,“就是刚才站出来说话的那个人。”
段和, 宣化军出身。
后来镇军大将军段锦倚重的将领。
因他们二人都姓段, 段锦又器重他, 总有人误会他们是亲族。也有人带着恶意戏言, 说镇军大将军领的是“段家军”。
这话是赵景文笑着告诉叶碎金的。但叶碎金知道, 赵景文最忌惮这种“x家军”的名号, 他的笑是皮笑肉不笑。
啧,又老又丑。
方城在唐州,与邓州接壤。且邓州其实是个辖下只有三个县的小州,叶碎金行军一日半即可抵达。
若不是为了不惊动南阳县,其实还可以更快。
夜间,在一空村扎营。
士卒多是本乡本土的,有年纪稍大些的便讶然道:“这是何家村啊!”
“我以前来过这里的。”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带着烟熏痕迹的残桓断壁和野草里的尸骨,无声地诉说着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沉默了。
“不留活口……”先前说话的人呢喃着回味了一下叶碎金的命令。过了一会儿,忽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