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文对旁人的目光全当看不见。
他身陷困局,没什么比破局更重要。
如今,叶家已再不可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他必须取得裴泽的欣赏和信任。
如裴泽这种男人,赵景文如今明白,不能跟他玩心眼,必须实打实地,豁出命去。
火光中,他一杆长枪如龙。
叶碎金对他三年教导,手把手地,狠狠压着他练。那些流过的汗,肌肉骨骼遭过的痛,精疲力竭的虚弱,都应了一句天道酬勤。
叶碎金和裴泽在搭好的台上观战,控制全局,都看得清清楚楚。
叶碎金只扯了扯嘴角。
裴泽看到,觉得叶碎金这嘴角一扯间,不是简单的情绪。他道:“还是能用的。”
“是你女婿又不是我女婿。”叶碎金道,“随便。”
裴泽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裴泽家里人丁单薄,手里能用的人也少,看到有能力的人,还是惜才。
叶碎金在火光里笑。
“我当初若去争他,”她道,“何来今夜裴公在侧?”
“取舍罢了。”
“有得自然有舍。”
一场夜色火光中的战斗结束了。
赵景文摘了头盔,坐在一具尸体上喘气。
抬眼望去,许多人往裴泽和叶碎金跟前去汇报战况。
他两人并肩而立,皆扶着腰后的刀,神情专注。
此时无人注意他,火光又逆着。他终于可以定定地多看她片刻。
人生有取舍,这一次他妄想两手皆得,左右平衡,不料翻船翻的这样彻底。
也不说悔不悔,赵景文从来觉得为已经发生的事懊恼悔恨是一种徒劳的消耗。
他只趁着夜色,多看了她一会儿。
竹山地形难搞,打了半个月,终于打下来了。
叶碎金终于能在城里泡个热水澡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泡在水里盘算着,如今拿下竹山,若再拿下上庸,则堵水一线都在裴泽的控制之下了。只这边山脉太多,耕地远不及邓州唐州,极大地限制了他的发展。
又想,若能修一段运河,联通堵水、筑水,则漕运的效率大大地提高了。
才想完,便惊觉自己可笑。
她现在又不是皇后,房州也不是她的地盘,更没有足够的人力去搞修运河这么大的工程。
操这心干嘛。
眼前,先和裴家分账。
然后好好休整。调用更多的船只,尽量多运些器械过去上庸,就不至于像打竹山这么费力了。
好好休息,接下来,上庸。
一步一步,走下去。
至于终点在哪,目标又是是什么?乱世里谁说的清。
走一步是一步。
警告
段锦本是有事来禀报叶碎金的, 叶碎金两个收拾身边事的武婢告诉他:“主人在沐浴。可有紧急军情?”
段锦道:“没有,不是急事。”
丫鬟道:“既不急,那让主人好好休息一下吧。”
叶碎金外出征战, 就只带了这么两个女子在身边, 照顾生活贴身的事。
因只有两个人, 便很忙。
丫鬟是刚从净房里抱着衣物出来的,身上还有从里面带出来的水汽。
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那些舒服奢靡的玩意都留在家里, 叶碎金行军打仗一切从简。一切生活所用,都和旁的人没差。
闻起来, 就是普通干净又清爽的皂角香。
可是很奇异, 那个普普通通的味道一直萦绕在段锦鼻端。
竟散不去。